谢云仿佛被谁打了一拳,他慌忙解释道:“不是的,没有这回事……我们、我们从头到尾只是想牟利而已,绝无反叛之心啊。”
谢丕冷冷道:“你觉得这话,皇上会信吗?江南素有天下粮仓之称,你觉得皇上会放心将他的粮仓,放在你们这群居心叵测之人手中吗?”
谢云的嘴唇颤动,他道:“这才是弟弟所害怕的,如今陷得……实在太深了。”
没人想和皇权一决雌雄,谁都知道鸡蛋碰石头是个什么下场,可现在却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况。
谢丕揪住他的衣襟:“那你们就该及时收手。云弟,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迟早都是要出仕的,总不想就为操持商贾之业,毁掉自己的前途吧。”
谢云的眼圈发红:“堂兄,我们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如今不是我们想退就能退的啊。”
他道:“这就像水桶里的螃蟹一样,大家都知道再停留下去,都是一个死,可谁要是敢爬出去,其他人就会使劲把他拖回来。佛朗机人不会放过我们,其他家族不会放过我们,就连和我们同姓谢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
大家都知道这时该收手了,只要毁掉丝纺车,再去桑回稻,就能回归过去的勉强平衡。可谁都不愿自己第一个松开,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利益,就只能一直僵持着、僵持着……直到皇权的反扑到来为止。
谢丕的心渐渐坠下去,谢云追问道:“伯父那边怎么说?这里盘根错节的势力何其多,他们总不能斩尽杀绝,如果贸然发兵,那也会是一场大祸……”
谢丕缓缓阖上眼:“你们自觉,比黄金家族如何?”
谢云的脸一时惨白,谢丕道:“鞑靼因何而灭,你该心里有数。趁早悬崖勒马,还能保一线生机。”
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良久之后,谢云方抓住谢丕的手:“事已至此,还能有挽救之法吗?”
谢丕何尝不觉无处下手,他沉沉道:“尽力而为吧。”
他道:“你先替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谢云问道:“谁?”
谢丕道:“就是最开始,开设水转纺丝场之人。”
谢云一怔:“那个女子?你找她做什么?”
谢丕一时思绪万千,他想起当日和张文冕长谈时的情形。他亦是在京为官多年,岂会不识大太监刘瑾身边的谋士。他彼时刚在朱厚照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眼见这个下巴光溜溜的谄媚之人,更是怒火中烧。
他道:“我与阁下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文冕轻摇折扇,上下打量了一回:“哎,话不必说得那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