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雪倾默然一怔。
对箫无曳隐瞒身份,是伤害。难道对箫无曳坦白,就不是另一种残忍?或许箫无曳并非对她全然无知,或许箫无曳更不希望戳破这层窗纸。只要箫无曳还叫她阿清,她们就还是可以同行共饮的江湖朋友。
狄雪倾心有触动,倒也释然了。所以,当箫无曳避开她的目光闷头连喝了三盏酒时,狄雪倾也提起酒盏,默默陪箫无曳饮了一杯。
酒尽,箫无曳低声道:“所以,不是清州的清?”
狄雪倾摇头,淡道:“大概,是倾心的倾吧。”
“大概?”箫无曳浅浅笑道:“还有人不知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狄雪倾黯下几分神色。
她不是不知倾字怎么写,而是不确定那倾字的真正含义。毕竟她出生那日,凉州确有一场大雪倾落。
但……
赫阳绝不会用天气来给孩子取名字!
这句话,是穆乘雪述给她的。
是倾心的倾。
这一句,也是穆乘雪说的。
狄雪倾沉默的时候,箫无曳已恢复往日爽朗,她重新叫了几声“阿倾”,便去唤家仆来给她添酒。
狄雪倾随口吃了两枚点心,隐有离去之意。起身时,脸色醺红的箫无曳忽然拉住她的衣袖。
狄雪倾垂眸。
“阿倾,我还有件事不明白……”箫无曳醉眼朦胧,道:“方才你跟提司姐姐说的什么花什么树……”
“花钗十二树。”狄雪倾目光清冷。
“……是什么意思?”箫无曳问。
狄雪倾顿了一下,淡道:“当皇后。”
箫无曳倏然惊叹道:“原来提司姐姐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秋家姐弟和九回闻听此言,不由露出惊讶神色。
狄雪倾却是将清白食指压在淡薄粉唇上,向箫无曳道声“慎言”,便缓步离开了向暖阁正厅。
卯时刚过,天空就开始纷扬细雪。待狄雪倾从向暖阁出来,清晨才被打扫干净的亭院又已覆上一层积雪。
狄雪倾慢慢踱过木阶长廊,扬眸望进灰色的低空里。永州的雪很好,且绵且柔。不似燕州狂烈,亦不如凉州凛冷。
快到住所时,狄雪倾停下脚步。她把清冷手指伸进灰蒙蒙的空气中,信手拈来一片雪花落入掌心。那瓣六角的冰晶竟也停驻片刻才缓缓融化。
雪夜静寂,簌簌无音。
待到天色将明,向暖阁的偏厅里又飘出清苦的药香来。狄雪倾目光沉静,专注在白瓷药壶上。顾西辞则环着手臂在旁卫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