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雪倾背对着张照云,不惊不慌道:“杀我之前,不先看看你夺到手的东西么?”
张照云不解其意,又料定狄雪倾已是釜底游鱼,无非故弄玄虚,便打开云弄翻了翻。这一翻不禁暗暗吃惊,分明整本书卷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但连成句子之后却完全不能解意。
“这是什么胡图乱写的东西?”张照云神色微变,既怀疑起书卷的真假,又不相信狄晚风会大费周章用一本假心经来坑骗自己的孩子。
“呵,掌命使看不懂?”狄雪倾颇有意味的讥讽道:“想必父亲早料道到掌命使只会暗中shā • rén,不会猜谜解字,才故意把云弄心经写成这般模样。”
“我看不懂……”张照云重把飞镜剑架在狄雪倾的脖颈上,凶恶道:“难道你就看得懂?”
狄雪倾悠然道:“当然。”
张照云思量一下,收回了飞镜剑,吩咐身边黑衣人道:“把她关进前堂地下锁库,杀了那个白月。”
“你若杀她……”狄雪倾缓缓转过身,凝视张照云,道:“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黑衣人听了狄雪倾的话,只将利剑抵在迟愿心口前,一时不敢贸然下手。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搭救别人?”张照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却见狄雪倾目光深寒幽冷,不似意气妄言。张照云顿了顿,改变主意道:“罢了,只要你肯乖乖写字,老夫也不介意让她多活片刻,带走!”
副使尤速带着数十个黑衣人将狄雪倾和迟愿押往前堂。张照云目光一冷,提起长剑反手便将老仆和翠湘抹了脖子。两具温热身体喷着鲜血瘫倒下去,殷红融染了积雪。
另个黑衣人敲了敲坚不可摧的厚墙壁,恭敬询道:“老爷,里面那个女人怎么办?”
张照云用手指捻了捻凝冷在飞镜剑上的血污,漠然道:“你留在这儿守着,她出来就杀了。不出来,就等她自己饿死在里面。”
羲女轩前堂本是买卖交易之地,地下锁库中存放的都是些很快便会易手或即将收入千机库的物件。而且平日里,雇员们就在此处做进出库的记录工作,也有大量家丁护卫于此。所以地下锁库的门锁不似千机库那般复杂,只是在直通天地的铁栅栏门上加了三道铜锁罢了。
张照云曾在羲女轩做过一笔交易,于是这地库被他想起来,就变成了羁押狄雪倾的牢狱。
待黑衣人把狄雪倾和迟愿双双推进铁门,锁死三重铜锁。张照云便命人把库中记账用的笔墨纸砚丢了进去。
“慢慢写,这里没人打扰。”张照云冷笑着丢下一句话,转身与尤速道:“人手都安排好了?”
尤速道:“老爷放心,现在的羲女轩就像一个捕雀笼。笑面鬼只要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库中阴森寒冷,张照云盯着狄雪倾写了几笔,便不想受这份罪了。他留下几个黑衣人在库中看守狄雪倾,自己从地库回到了前堂取暖。
没一会儿,黑衣人也禁不住库中寒冷,开始四处寻看。很快,他们发现地库的外间有一面火墙,旁边还堆放着未及用完的炭材。料想应是平日里为账房先生准备的,便丢下狄雪倾和迟愿在里间受冻,一起凑到外间去燃柴烤火了。
而地库里间本就作存放货物之用,并没有什么保暖之计。狄雪倾被锁在里间,被迫以木箱为案席地而书,早就寒侵肌骨,脸色也越来愈加惨白清透。不过艰辛写下数字,笔锋就被冻得像一块硬邦邦的木楔子。狄雪倾不得不时时停下来向毛笔呵呵气,才能继续写下去。但她似乎并不为此懊恼,只是一笔一划的专注笔下。不知不觉间,也写满了两三张纸。
很快,狄雪倾又要提笔蘸墨,但砚台里的墨汁已浅浅结了一层冰碴。于是她用凉白手指拈起乌黑墨块儿,一圈一圈细致缓慢的研磨。仿佛这里不是羲女轩正堂地下的阴冷地库,而是忘晴居中她那间暖意盎然的中屋书房。
但那寒意终究深重,狄雪倾不经意间微微咳了起来。面具背后,有人立刻锁紧了眉心。
沉默片刻,迟愿来到狄雪倾身旁,低声道:“书卷中的乱文,你懂?”
狄雪倾悠然道:“心法之意尚且不解,只是暂时把杂乱无章的字句重新排列起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