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怀仁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跟着师爷行礼的众捕快,以及不明真相还来不及弯腰的一众临山县百姓。苦笑着说“进京面圣,未必是好事!由此去京城路途甚远,进京公干不比科考,没有白来的马匹,没有便宜的客栈吃住,会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圣旨虽说赏临山县白银百两,但是要通过层层府库拨付,等这笔钱怕是来不及了。”
“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的!”师爷心里总是觉得这是天赐的好机会,不容错过,不能放过。
“本官也很为难啊。去吧,没有那么多的银两,不去吧,又算抗旨不遵。”狄怀仁所有的银钱家当,已经全部贡献给了临山县,真是有心无力。
“大人勇开先河,连皇上都大家赞赏,刚刚那些gāo • guān厚禄之人,定会助大人一臂之力的。”师爷虽然站位离官员阵营有些距离,但是从他们的姿态上,也能发现一二。
“人人都觉得我临山已经改运,府库该日渐充盈,又怎会主动帮本官?若要本官自己开口,岂不是在自打脸面?刚刚政绩突出就哭穷。再说了,看看那群官员的嘴脸,请高公公吃饭都没考虑本官这个引得贵人前来的县令,他们会帮本官?”
狄怀仁越想越觉得没戏。时下虽然不是采药旺季,但是先前采摘晾晒的干药材也还是可以往山外运的,那马车马匹自然是不能挪用的。就算原来狄怀仁的马车可以用,路上带足干粮,日行官道夜宿马车,钱是用不了许多了,可是身体就垮了。
从知道皇上要下圣旨到那位高公公亲自宣旨,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还都是皇家宝马一路接力。狄怀仁就一匹马,怎么能走那么快。
如此分析之后,一行人没有一扫接到圣旨的喜悦,反而是个个满面愁容的回到了县衙。尤其是师爷的面部表情,尤为凝重。
是夜,狄怀仁一夜无眠,不仅要想怎么凑进京的盘缠,还在幻想进京之后的各种情形,其中包括能不能再见到墨晓嫣。可能性当然不大,皇宫盛宴的座位分内外,他这样的县令,自然是坐外厅的。况且,依墨晓嫣的性格,都不一定能出席这样的皇宫盛宴。
“咚咚咚!”天刚微明,有人就敲响了狄怀仁的房门。
狄怀仁迅速起身,披衣服,下地开门。
“怎么是你?这么早,找本官何事?”
师爷站在门口,双臂紧紧的抱在胸前,细一看,两手还紧紧的抓着衣襟。
“大人,清晨露重,可否进屋一叙?”师爷左右看看,一脸认真的说。
狄怀仁身子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师爷进门后,将房门牢牢的关上。
“想必大人也猜到了,这些年临山县虽然不富裕,但是小人因为识得几个字,所以比别人生活的要好一些。”
说到这,师爷渐渐放松了手臂,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狄怀仁摸了摸桌上的水壶,挺凉,看了看早已熄灭的小炭炉,还是拿了茶盏,给师爷到了杯壶里的凉水。
谷乊</span>师爷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用手背抹了抹嘴。
“这是小的这些年攒的银两,大人拿去做进京的盘缠吧。”
这句话,仿佛耗费了师爷很大的力气。
这句话,也让狄怀仁为师爷续杯的手停了一停。
“师爷有心了。”茶盏续满。
“大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一心为临山县出谋划策。眼见着临山县的百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没有饿死的乡民,没有冻死的百姓了,甚至连街上跑的小孩子,也都会背一两首诗了。草药的生意就更不用说了,山匪现在都不敢随便拦我们的马车了,当然我们也照大人的吩咐,每次都会在隐蔽处留些买路财给他们。总之,临山县是因为狄大人才有了今天的面貌。这是我等临山县百姓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师爷似乎又渴了,端起茶盏再次尽饮。
“这进京受赏也是为了咱们临山县能有更好的日子嘛,那小人作为县衙的师爷,有这个必要帮大人筹集盘缠。”说着话,师爷一层一层打开布包,“也不多,就十几两而已,毕竟小人也要养家糊口,所以也没剩多少银两,不过供大人这一路住几次客栈还是够的。”
狄怀仁一直都知道要赢得这位师爷的尊重必须要用实际行动和结果,没想到赢得尊重的副作用还挺大的,能够为了狄怀仁把私房钱都祭出了。
“师爷就不怕本官拿着银钱离去就再不回头?”狄怀仁突然想要逗一逗这个平时不舍得拔毛的铁公鸡。
“不怕!”这两个字回答的倒是极其镇定。
“哦?狄某就这么值得让师爷信任?”
“狄大人生于富贵却长于乡野,所以才心系苍生。而临山刚有建树,大人是不会就此作势不理的。皇上既为明主,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大人调任或升迁,所以,大人是一定会回来的。”
“那本官回来也没钱还你啊!那赏银,可是给临山县的,不能拨做私用,自然从中取来还你。”狄怀仁笑了。
“无妨!既然拿出来了,小人就没想着要大人还。拿这些银钱的时候,已经跟家里人商量过了,上到老母,下至小儿都支持我。”师爷也笑了,笑容里的都是欣慰。
“话虽如此,还是要立个字据给师爷,算本官自己欠师爷的,他日发了薪俸,还是要还给师爷的。”不等师爷反应,狄怀仁起身往书桌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