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狂饮一口酒,沉声道:“路见不平,不平则鸣,打不过?清漓山这么多人,一个个叫,还是打不过,我去,我要是打不过,我再喊人。哪儿有人会像那些个话本里写的,一路皆顺?小浊天里,有个得我拳法的孩子,如今估计长得都比我老了,他打小儿就一个愿望,让他干爹的牌位重回祠庙,可直到他当了大将军,衣锦还乡,他还是没能将那牌位放进宗族祠庙。或许在你看来,我年纪轻轻就有偌大产业,躺着赚钱还是甩手掌柜。可你不知道,我最想干的事儿,是什么。”
其实刘清最想做的,就是有一亩三分地,几间屋子,如此一生。
他哪儿想得到,稀里糊涂就成了一山之主,就成了天下渡的伏龙,就成了未来的封神之人。
“没有人能像话本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诸事顺遂。我希望白蝶姑娘,趁着还年轻,能够提起胆气,再走一次江湖。”
白蝶怔怔无言。
说话间,有个年轻人带着两个侍女,飞身到了金萍渡。不过抬眼看了一番,然后便嘁了一声,说是花里胡哨的,以剑为渡口,小小清漓山,有剑仙吗?
刘清扭过头,对着那青年,笑呵呵说道:“还没有,但是会有的。”
那年轻人一看刘清穿着,嗤笑道:“你是何人?一身破烂儿都能上这劳什子金萍渡,更加说明这座渡口的不入流了。”
白蝶已经皱起眉头,反观刘清,却一脸笑盈盈,对着青年说道:“我啊,一介江湖草莽,有根浮萍。”
那人捧腹大笑,指着刘清,笑的合不拢嘴。
“那叫无根浮萍,读书少就不要瞎显摆,容易把人大牙笑掉。背个剑就是剑仙了?那我喊你一声儿子,我就是你爹了。”
白衣剑客咧嘴一笑,轻声道:“看来是找事儿的,那就好办了。”
随手一挥,数道剑光从天而降,两个神游巅峰的侍女眉头一皱,刚要护主,便被一道白色身影抬手按住头颅,两颗脑袋相互碰撞,一声巨响,惹得金萍渡口的诸多铺子里都有探视气息露出。
两位侍女头痛欲裂,硬撑着要打出一道组合神通,可一转眼,却发现眼前白衣蓦的变作黑衣,且一双眸子冰冷至极,杀意毕露。看得两位侍女脊背发凉,再不敢有什么动作。
剑光虽然声势浩大,可那青年,其实没受什么伤。
刘清走过去,一把掐住青年脖子,脸上笑意不断。
“宗公子?找场子,你们这点儿分量不够的。更何况,该找场子的,是我才对。”
忽然之间,狂风大起,一个腰缠麻绳,身穿灰色布衣,一脸胡茬儿的中年人瞬身而来,一拳砸往刘清面门,打得黑衣身影足足退后三步。
那灰衫站定之后,一脸诧异,“哎哟呵!不错嘛!小小天门,受我一拳居然只退三步,虽然我只用了五成力,也是极其不错了。”
那人扭头看向被刘清抛开的青年,笑道:“四少爷,回去吧,今天这场子,找不来的。”
而刘清则是轻轻拍了拍胸口,解下青白抛给白蝶,然后笑着说道:“你其实可以全力一拳试试,一拳不行,可以两拳,三拳。”
话音刚落,一拳已经结结实实落在刘清身上,这次不是后腿三步那么简单,整座金萍渡都微微晃动,看热闹的人都跑了出来,刘清更是暴退百丈,有如虾米一般弓着身子。
咽下一口血水,年轻人挺直身子,瞬间到了方才站立的地方,一脸嗤笑,对着那清微武夫说道:“会打拳吗?还不如三岁孩子有劲儿呢。”
中年武夫皱起眉头,沉声道:“一心求死?以你清漓山,与我们宗家作对,怕是嫩了点儿。”
刘清点点头,却笑道:“可与你这纸糊的清微境界作对,就不嫩了。至于求死与否,得看你本事了。”
武夫眯起眼睛,杀意外露,已经拉开一个拳架子。
刘清则是爽朗笑道:“今日砸坏房舍,我清漓山出钱修缮。”
对面武夫狠狠跺脚,拉出一道残影,一拳砸来。整个渡口开始剧烈摇晃,不过倒是对这金萍渡口没什么损伤,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建成的。
一拳砸去,刘清已经被击飞出去,砸塌了金萍渡最大的铺子的……一堵墙。
中年武夫冷笑道:“拳不至死,养伤去吧。”
拍了拍青年肩膀,“走吧!”
结果还没有动身,就有一道声音传来。
“我幸苦练拳,是给你打的?”
中年武夫刚要转身,一拳已经袭来,那宗家四少爷,明明瞧见一只手臂由打中年武夫后辈出来,手里还捏着一颗心。
刘清神色冷漠,沉声道:“说了是纸糊的,还要出拳。出拳抱着必杀之意,还偏要说拳不至死。”
宗四少爷神色恐慌至极,颤抖着退后,颤声道:“你真要与我宗家为敌?”
刘清咧嘴一笑,“我可能要与姜氏为敌。”
说完就甩了甩袖子,换作白衣,看向白蝶,笑道:“吓到了?”
白蝶眼神复杂,她就是觉得,方才一瞬间,那道黑衣身影,变得她更加不认识了。
刘清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处铺子,记得赔了,从我的钱里扣。”
清漓山山,乔恒看见那随手一拳便穿了清微武夫,有些神色复杂,自言自语道:“杀伐果断,怕不是好事儿。”
姬秊一脸疑惑,笑问道:“乔老弟怕是比我了解主公吧?”
乔恒忽的一愣,紧接着苦笑道:“确实是,最做不到杀伐果断的,怕就是咱家山主了。”
首先是那三拳,由打第二拳起,那中年武夫就已经杀意外露,第三拳的杀心之重,好像是刘清挖了那人家祖坟的仇似的。
其次,清漓山可以与人为善,但也只与善人为善,就当是杀鸡儆猴了。
那换作白衣又背起长剑的年轻山主,哼着小调儿,踩着那无形台阶,缓步走下金萍渡。
那些个不露面却看热闹的家伙,明明听见那个年轻山主唱着:“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棍棒。”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头一次露面,返乡就shā • rén的年轻人,是在告诉三处镇子。
你们好好的,我们也就好好的。
刘清带着溪盉,走去迦米尔娘亲居住的地方。路上溪盉说了,米尔婆婆不会说大秦官话,只会说贵霜官话,她学了好久,愣是没学会。刘清则是笑着说,有些事不一定要说话才行。
见着了那个颧骨奇高,已经极其显老的妇人,刘清并没有言语,而是帮着扫了扫院子,帮着锄草,挑选石块儿垒起了个院子。
最后,刘清才以神意传音,告诉妇人,“清漓山是一个大家,迦米尔是我们的家人,伯母放心。”
江水以南,其实已经开春,早晚微凉而已。
因为杨婆婆已经走了,这天夜里,刘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醒来之后,拿起笔抄了一首词,不知怎的,选择疾速御剑南下,去了冶卢国新京。
一处屋子,灯火通明,院儿里夹杂着个老者咳嗽声音。
刘清轻轻叩门,里头响起缓慢脚步声,有个老迈声音一边儿骂骂咧咧,一边儿伸手开门。
“大半夜的,这是谁啊!哪儿来的夜猫子,不睡觉怎么地?”
门吱呀一声打开,老者扫了一眼,随即迅速抬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老者都觉得是不是上了年纪了,老眼昏花?
结果眼前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本来想晚点儿来,带着她一起来,可想了想,还是来了,就当给老伯拜年了。”
辞别老者之后,刘清去了一趟那所谓皇宫,与齐述疆说了成夏王朝的事儿,当然也顺便去瞧了瞧齐远。
叱咤风云的太上皇,能与白齐齐名的老将军,也垂垂老矣,发须皆白。
刘清只是说道:“一定要再熬几年,到时候会带着漓潇一起过来。”
清晨,蒙蒙亮,今日是个大晴天。
剑湖之上,韩济源一身青衫,持剑。
刘清一身白衣,赤手空拳。
两人异口同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