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休渔猛然转头,诧异道:“你是刘清?当年那个斩了孤水皇帝的外乡人?”
某人无奈一笑,叹气道:“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啊!”
这下刘休渔眼睛里更放光了,这位四十岁的归元武夫,其实在三境时,就听说了有位叫做刘清的仙人,有拳有剑,杀绝了遗留的可恶神灵,更是为天下夺来一场武道气运,若不然她刘休渔怎么可能十几年时间一路破上归元?
刘休渔战意迸发,直接转头道:“要不然咱俩先打一架然后再说别的?”
刘清摇摇头,轻声道:“都姓刘,多多少少做什么?我真有事儿想问你。”
黑衣女子明显有些失望,蔫儿哒哒道:“前辈有什么事儿问我就行了。”
这个前辈,刘清受的心安理得。在这小浊天内,刘清可是已经四十三岁的老人家了。
刘清开口问道:“你是怯月国人,听你言语,对从前那遗留神灵也颇为不喜是么?”
刘休渔点点头,轻声道:“的确没什么好感官。”
刘清又问道:“你与陈鹿有仇?”
话音刚落,刘休渔神色剧变,转头看向刘清,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刘清笑道:“你就写在脸上。具体事情我不问,我只问你,知不知道陈鹿到底心中是何种打算?”
刘休渔咬了咬牙,沉声道:“明面上是个人,实际上禽兽不如,野心极大。有些仇怨,不怕说的,我年幼时亲眼瞧见他陈鹿杀我全家上下三十余口,我父亲把护身宝物留给我了,所以我活了下来。事后这个狗东西居然还跑去为我家人收尸,哭的死去活来,跟死了他家人一般。前辈问这个干嘛?”
其实真不难瞧出来的,刘休渔那股子恨意,几乎是刻在脸上。
刘清轻声道:“昨日瞧他打斗,觉得这人好像哪儿不对劲,所以问问。报仇是应该的,可是,那陈鹿可能没有表明这么简单,刘姑娘还需慎重。”
顿了顿,刘清说道:“我其实是想问刘姑娘,你对于归元瓶颈的感悟,或者说,你觉得那道瓶颈是什么?”
当年进入小浊天时,小浊天便武道昌盛,后来自个儿与小浊天破境,无形之中已经拉拢过来极多武道气运,照理说,甭管怎么样,武道都不至于只停留在归元的。
在刘清看来,刘休渔已经极其接近那到坎儿。
刘休渔笑了笑,轻声道:“初入归元,其实觉得好像搭起神桥,就是眨眼的事儿。可境界愈发夯实,我就感觉,武道之路,是个断头路。到现在,我的境界已经压无可压,可依旧寻不到瓶颈是在何处。就好像有一道无形壁障拦住去路,虽然一直往前,但一直都是鬼打墙。”
刘清疑惑道:“就这些?”
刘休渔咧嘴一笑,停下步子,轻声道:“剩下的,打完再说。”
刘清已经往前走了十余步,听到刘休渔言语后,缓缓转身,一身白衣,单手负后,笑道:“那你全力出拳,我以归元境界接你一拳。”
小巷之中,斜风忽起,细雨洒落,一黑一白分立两头儿。
刘休渔摆出一个拳架子,沉声道:“前辈,当真要我全力出拳?”
白衣男子笑道:“放心出拳。”
斜风细雨骤停,黑衣女子微微跺脚,瞬发而来。若是有人站立巷子口,他会觉得,如同被人一脚踹开的雨水,滴滴有如匕首,锋芒毕露。
一声炸响,可半晌过后,天幕并无电光闪过。
唯独小巷当中,有一黑衣女子身形微屈,左手护住右臂手腕,右肘朝前死死抵在一个修长手掌之上。
背剑的白衣青年,一脸笑意,抬起左臂而已。
“当真只是以归元境界与我对敌?”
“当真只是以归元境界与你对敌。”
问者惊骇,答者随意。
刘休渔甚至有些绝望,她站直身子,死死盯着眼前白衣,心中不住了回荡着一句话。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辛辛苦苦练拳近三十年,同境界相争,我刘休渔倾力一拳,而人家只是虚抬手臂。
刘清收回手臂,摘下来花簿晚“送”的酒葫芦,笑着说道:“其一,我身份特殊,生而天生神力,即便我以山河境,也能硬生生接住你这一拳,只不过没有如此轻松罢了。其二,我已开天门,拳指清微,即便再如何压境,眼界还是在的。还有,说前面这些话时,就在想,要不要与你实话实话,我接你一拳,用了不足五成力道而已。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实话实话。因为一个有心气凭借自个儿一己之力要打破那桎梏的女子,来日必成武神,我刘清自当敬重。”
刘休渔面色复杂,咬牙问道:“与你同境界之人,谁最近你。”
刘清,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实话实话。
“游历天下十数年,所见天才不计其数,单论武道,同龄人中无人近我。”
至于炼气士境界,还是不说了。溪盉那鬼丫头都与我同境界了。
刘休渔沉声道:“待我破境,我要与你再战一场。”
刘清点头一笑,“随时恭候。”
上次与陈药公谈过之后,刘清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小浊天戳出来一个窟窿。
刘休渔整个人气势一坠,苦笑道:“我知道,我们这只是一个小地方,对你们来说极小的一个地方。所以我寻路多年,得到一个结论。想要破开归元搭起神桥,唯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做些什么,证道一般,做点儿什么事儿以证天道,让天道为我开路。”
刘清闻言,没忍住灌了一口酒,笑道:“杀我证道。”
陈药公啊陈药公,原来那句“杀刘清以证天道”,不是说给龙丘桃溪他们的,是说给小浊天人的。看来我刘清已然是个香饽饽了,日后谁都想吃一口。
刘休渔啊了一声,一脸疑惑。
刘清便笑着说道:“我估计以后你们这些个无法寸进的炼气士、武夫,都会听到某人传来的话,大意就是,杀我刘清便可破境。”
好家伙,堂堂清漓山扛把子,怎的就成了话本儿里的大反派一般?要被杀证道。
刘休渔摇摇头,嫌弃道:“若是我要破境还得shā • rén,那我宁愿自个儿撞南墙直到撞破头。”
刘清笑了笑,甩去一壶槐冬酒,然后轻声道:“若是你能出去,可以去清漓山喝酒,槐冬酒,给你打折。”
说完之后,白衣剑客提着酒葫芦,慢悠悠走出小巷,斜风细雨继续洒落。
刘休渔自言自语道:“武神,真的可以吗?”
……
孤水大军之中,其实有个青衫男子赶在柴黄之前就到了。
在这军营当中,居然有近十处军帐,每处军帐中,都有二三女子,呜咽声不止。
等刘清到了那军帐附近,他忽然觉得一股子戾气爬上心头,甚至现在就想提剑进去,斩了他。
大将军帐中,有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赤裸着上身,正在大口喝酒,饮酒器皿居然是个骷髅头。
有个身穿四品将军甲的青年颤颤巍巍走进去,单膝下跪,颤声道:“禀告将军,怯月大军拔营撤退三十里,咱们是不是也要撤退?”
中年汉子猛地摔下骷髅头,怒喝道:“再说一个退字,我把你脑袋砍了当夜壶。”
事实上,这处大将军帐中,悬挂的骷髅头,不下一手之数。
可不全是敌方头颅,至少一般,就是他手下将领。
那位大将军沉声道:“传令下去,拔营,挥师西去五十里。”
人家退兵三十里,他却要进军五十里。
四品将军面色复杂,硬着头皮开口道:“可是……前方五十里,是青艾城啊!此刻城中正在举办英雄大会,咱们进入青艾城,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那位大将军暴怒起来,怒骂道:“蠢货!我说怎样就怎样,再说一个字,我便砍你一只手臂。”
四品将军只好称是,赶忙离去。
可能在孤水大军眼里,这位几年前以三千骑杀退悟成国两万大军的活修罗,比阎王爷还要可怕万分。
刘清凭空出现,神色冷漠,眯眼看向那位大将军。
汉子沉声道:“你是何人?想死怎么着?”
刘清冷声开口:“牛大义,大义二字被狗吃了?”
这位大将军闻言,身形明显一怔,紧接着缓缓抬头,手臂颤颤巍巍指向刘清,不敢置信道:“东家?”
刘清冷声道:“哦?那老骗子一语成谶,你牛大义如今都成了大将军了,还能记得我这个江湖草莽?也是山河境武夫了,好大的排场啊!人头饮酒?有多少人是平白无故死在你手中的!”
牛大义颤抖着身子跑过来,几步之外就双膝下跪,跪爬到刘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头如捣蒜。
“东家,我知错了,牛大义真的知错了。”
牛大义眼神一变,手中多出一柄漆黑匕首,了不得就戳进刘清小腹。
这位当年就在此地落草,后来真就成了大将军的家伙,此刻状若癫狂。
“我被人害的时候你哪儿去了,这会儿你出来?你很失望是吗?你他娘的凭什么失望?我牛大义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听了你的狗屁江湖说法儿。路见不平,我不平则鸣,我路不平,谁人为我发声?”
牛大义死死盯着刘清,嘶吼道:“啊?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