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水国京城,也就是给本地人叫做神都的这座城,今个儿剑光直落,落在那所谓后族,胡家。
事实上,太妃只是胡家一个养女而已,也只是妃,不是后。可人家乐意叫后族,你也没辙。
溪盉之金丹,眨眼而结成,是那无漏剑丹,浑然天成,再加上小浊天内,本就天道不全。炼气士在此地破境,与在外界全然就是两回事儿。
这还与武道不同,武道是内求,炼气士是外求。武夫无论何时,都是内炼一口气,在自家人身山河摸索寻求。而炼气士,从一开始就得吸纳天地灵气,以得长生。
两个元婴修士,压根儿就没拦的住飞剑觉知,那个胡家贼子,自死都不晓得自个儿被谁杀的。
走出巷子,溪盉看了看宋红儿,笑问道:“你就半点儿不怕?”
宋红儿摇摇头,轻声道:“不怕,砍头什么的,看得太多了,shā • rén之事我虽然没干过,却也是真的不怕。”
宋红儿轻声道:“师姐,我在刑场上见过个少年人,是个四岁时见邻居杀了自个儿母亲,可shā • rén者只是赔钱却没抵命,他长到了十七岁,举刀杀了邻居一家,不过却放掉了三个孩子。我当时还小,因为有个武侯爵位,被赶鸭子上架去刑场,然后我就瞧见了至今难忘的场面。”
顿了顿,宋红儿说道:“那个人被五花大绑押解到刑场,可他由头至尾都是神色淡漠,特别是那一双眸子,十分干净,干净的吓人,所以我一直记得。”
溪盉轻声道:“若是shā • rén以报母仇,那我敬他是个汉子。不过我猜,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宋红儿点头道:“对,是因为他的父亲,每天都告诉他,他的娘亲是被谁所杀,灌输这种思想长达数年,以至于他终于长大,日日都在找时机,结果终于给他找到了时机,他却半点儿不悔。”
溪盉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清与浊,看似分明,其实很难划分清楚的。我记得有一本杂书,其中一段儿话,大意就是,至纯之水,其实不是五色的,而是比较浑浊。”
转头看向姬秊,溪盉笑着问道:“夕秊叔叔应该知道吧?”
姬秊点点头,轻声道:“事儿是有这么个事儿,可书我倒是真不知道。不过那所谓纯净,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净,而是一种不染。”
溪盉双手一合,笑道:“对,就是不染。都说眼睛是魂魄住处的窗户,这个人世间如何,我们都是以眼睛去看的。有人说,一双眸子越干净,那他的心灵就越干净。我觉得对,但是不全对。宋红儿,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一双昏暗眸子,别人看去,却有那不染的感觉。那是初看待人世间时,懵懂的眼神。所以那本书上还说了,其实心智不全之人,看待这个天下,最是美好。”
宋红儿呢喃道:“心智不全之人,看待这个天下,最是美好?”
已经走到酒仙庐,姬秊笑着说道:“别偷喝酒了,主公是绝不会介意别的女子喝酒,哪怕夫人喝酒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你不一样,你喝一丢丢还行,喝的多了,主公脸上嘴上不会不高兴,可心里绝对会觉得别扭。”
溪盉挠挠头,轻声道:“好啦,我知道了。”
姬秊一笑,一道分身只眨眼间就到了皇宫之内,他手按着腰间悬挂的柴刀,几步就早到了刘清身前。
姬秊眯眼看向那“太妃”,冷笑道:“老主任带着我在这人间寻了几千年,我说怎么找不着呢,原来是躲在这儿?你想继承大帝之位,你配吗?”
姬秊早前就说过,天庭神位,可不是得道而成,而是有人继承。
既然如此,那心存篡位心思的人,就不在少数。
眼前的天官之一,就憋着如此。
听的杨庆嘴角直抽搐,看来这位娃娃脸青年,与老妖婆还是旧识啊?只不过这寻了几千年,天爷,我这母妃真是老妖婆啊?
杨庆以胳膊肘戳了戳刘清,轻声道:“你给我透个底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是寻常人家,打死杨庆也不会相信了。
身边跟着的随从,开口就是几千年,还叫你刘清主公,姓刘的你当我傻啊?
刘清没好气道:“我就是个寻常江湖人,爱信不信。”
说罢便也迈步向前,看向姬秊,打趣道:“这次怎么不说那句话?”
哪句话?当然是那句:“我可能打不过。”
在刘清心里,这话与苏濡的“读书人,能动手就不吵吵,有的一比。”
谁知姬秊只是沉声道:“主公,我想把秋思与楚续喊来,先弄死这婆姨。”
好像这话,是刘清第一次在姬秊嘴里听到。
刘清笑道:“用得着吗?”
太妃答道:“可能用不着了。”
一个身穿僧袍,却长发大髯的老人,凭空出现。这人手捻着佛珠,对着刘清笑呵呵说道:“我觉得啊,刘山主不必如此的,姬秊前辈更不用如此,咱们合伙儿做生意,给黎民百姓谋福祉不是更好吗?”
刘清笑道:“哦?你这老梆子怎敢现身的?还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你知道什么叫黎民百姓吗?你就不怕被我打死吗?”
陈药公笑了笑,淡然答复:“人族大帝,也就是第一位天下共主,横扫liù • hé之前,有一尊大敌,人族战神。可惜后来不敌大帝,被大帝斩杀。那位战神临死之前,请求大帝善待他九黎族人,这才有了黎民百姓之说。这点儿故事,我是晓得的。”
刘清眯起眼睛,沉声道:“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太妃与陈药公对视一眼,摇头道:“不,你就在故事当中了。”
猛然之间,天摇地动,几人站立之处,猛地拔起,直往天际,不过眨眼时间,皇城之中便多了一根三十丈宽,万丈余高的天柱。
刘清挥手打出一道屏障笼罩住了杨庆,这才扭头儿瞧了瞧周边风景。
好家伙,这明明就是那天宫啊!
太妃缓缓起身,对着刘清说道:“我就是有点儿想不通,你若是作为天帝,澄清天下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为何偏偏不愿答应呢?”
刘清没有言语,只是看向远处,嗤笑不停。
这算是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吗?八字都没一撇呢,天庭,天兵天将都已经预备好了。
刘清抬头看向陈药公,笑问道:“你们打算怎么与两个渡劫,一个合道对敌?”
陈药公笑道:“她缝补天地,以至于这道躯壳只有合道修为,我更是丢人资质就这样。若单论战力,恐怕一头夕兽就能弄死我们。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敢杀我。”
刘清淡然道:“那你想如何?”
陈药公微笑道:“再赌大一点儿?”
天幕那边儿,猛然开了一条裂缝,无数呜咽声音,尖叫嘶吼,尽数传来。
陈药公开口道:“你可知道小浊天的确切位置在哪儿?虽然是须弥芥子,可还是得有个存放之所在的。”
刘清皱起眉头,沉声道:“佛门,可真不会这样。”
陈药公咧嘴一笑,轻声道:“我是佛门弟子,却是判佛,若非苍生,我可杀万万人。”
太妃笑道:“我就更无所谓了。”
陈药公说道:“若不是因为你气势汹汹到此,逼的我们无路可退,我倒也不至于出此下册。上次打赌,的确是阳谋,可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牛大义身上徇私。既然事已至此,我便大开门户,直通妖族,自此小浊天就是无主之地,我之一死,要给东荒一座天庭,你说,赌的大不大?”
刘清低着头,对风语石说道:“我觉得你跟龙丘桃溪要先去天幕了。”
耳畔有人传来声音,“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刘清沉声道:“陈药公,三根天柱,我猜剩余一根是在孤水,没想到就在皇城。你苟活万年,谋划如此之多,就愿意这么死了?”
陈药公笑着答道:“人虽然死了,可算计却还在的,你刘清不光要为牛大义害死之人惭愧,更要为这小浊天遭殃及之人,所悔恨。”
刘清沉声道:“你想赌什么?”
陈药公笑道:“就赌你舍不舍得愿意用压箱底的手段去把天门堵住了。”
刘清嗤笑道:“你一命,赌我手段,你倒是厉害了。太妃怎么看?归天?”
刘清对着姬秊微微一笑,轻声道:“夕秊,那你就送天官归天,老畜牲这个赌,我打了。”
姬秊拔出柴刀,二话不说便朝前砍去,太妃皱起眉头,气势陡然拔高,顷刻间便借助地利跻身渡劫,与姬秊一直往北境打去。
陈药公有些诧异,“不杀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他人眼里,刘清是个心软之人,可在敌对之人眼里,刘清,是天底下最心狠的人。
青白自行出窍,刘清变作一身黑衣,施法将杨庆放回地面,御剑离去之前,嗤笑一声:“杀你之人,可轮不到我,真以为楚续就想不通你为什么愿意放邱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