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回来,上了车,吱吱道:“走右边的出口,去疗养院,看看你妈妈吧。”
姜话这才了然,难怪她买那么多老年人用的保健品,原来是给她妈妈的。
他珉了珉唇瓣,“谢谢你。”
吱吱笑:“还跟我客气,只要你把家里安排好了,你想你妈的时候就随时过来。”
姜话点头:“嗯。”
这座疗养院的环境很好,有漂亮的花园,护士每天都会按着时间表给姜母安排生活。
以前,姜话总怕她妈妈走丢了,除非自己在身边,否则,不敢让他一个人出来。
他夜里要上班,白日里总要睡觉,所以,许多时候也只把院门锁着,姜母大部分时候,都只能在家里待着。
他们到的时候,姜母正北护士陪着,在花园里散步。
这个时节,夏花艳丽多娇,一簇簇的开在一起,很漂亮。
花园中间,蜿蜒着一条回廊,上面铺了青藤,青藤下坠着成片成片的紫色薰衣草,凉爽又好看。
老小孩,老小孩,人生是一场轮回,从咿呀学语长大,变成强壮有力的中年人,衰老之后又逐步退化成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姜母呆滞的盯着薰衣草,像个两个月大的婴儿,眼里有一丝好奇的色彩,但是,不知道伸手摸,就呆呆看着,却又有属于她那个世界,自己的节奏。
眼里有了一点东西,姜话觉得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走到他身边,轻柔喊一声,“妈。”
“儿子来看你了。”
姜母当然不可能回应,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吱吱朝护士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护士把姜母几点要吃药,几点要按摩的时间告诉吱吱,才转身回楼里。
姜话牵着母亲的手坐到回廊上,并肩和她坐一起,看着花园里的花,边细细告诉母亲自己琐碎的生活。
母亲不能回应,他也不在意,还是细细给他讲。
阳光拉长两人的影子,洒在椅子后面,头顶的薰衣草随微风摆动,世界安静祥和。
吱吱用手机拍下来这一幕。
收了手机,走过去,吱吱晃着手里的整套化妆品,“我给你妈妈画个妆吧。”
姜话看了看吱吱手里的化妆品,这才明白,原来,逛超市,都是为了给他母亲买东西。
印象里,年轻时候的妈妈也是很漂亮的,村里,谁新买了漂亮的衣服,妈妈也会艳羡的看着。
小时候,自己也想过,长大了给母亲买漂亮的衣服,只是,他刚刚有一点点能力的时候,她已经糊涂了。
母亲,这辈子还没有像别人那样,穿过几件漂亮衣服呢。
心里被什么东西浸的满满的,汉字有十万个,姜话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字,能表达出心里的思绪。
吱吱在护士的帮助下,轻声哄着姜母,给她修了眉毛,画了一个简单的妆,换了一件旗袍,头发简单盘成一个鬓。
当姜话再看到母亲的一瞬间,差点都不认识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像是哪家雍容华贵的贵妇,妆发精致,面庞皎洁,身上有清淡的香水味。
当细致的扫过母亲的眉眼,才有了那种真实感,这是那个受了一辈子苦的母亲。
原来她也可以像那些有钱人家一样的母亲一样,风韵雅致,漂亮美丽。
如果自己早点长大就好了。
也可以让妈妈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漂亮的眼睛里润上一层薄透的水光,看着母亲,又看着吱吱,笑了。
和以往的笑都不太一样。
*
这是一间中式装修风格的办公室,上好的红木散发着清淡的香味,地板是低调却昂贵,近乎已经绝迹的大红酸枝木。
靠右侧中央摆放了一只古朴茶桌,若是细看,是雕黄花梨的,亦是近乎绝迹的上好木材,近八百万一张的价格,摆在任何高档股东家具店,都是镇店之宝级别的。
茶桌上摆放了整套的景德镇青花瓷茶具,汝瓷花盆,盆里一株龙骨花正在花期,枝叶翠绿,洁白的花朵簌簌立着,养的极好。
茶桌靠墙一侧,摆了两张同样木制的圈椅,上面靠着蜀绣抱枕。
办公室东边,靠墙摆了一张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各色古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博古架前面,是一张书桌,坐在书桌前的男子,今日里穿了一身银灰色鱼骨纹西装,头垂下来,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右手握着一只派克钢笔,不时在文件上勾勒,手型修长好看,衬衫袖口往上堆了一小截,铂金纽扣上落了白炽灯光点,手腕活动间,光点莹莹闪动。
露出来的手腕线条纤瘦却有力,百达翡丽经典的圆形表盘上,时针指向了
门上传来两声极轻的叩门声,他温润的嗓子亲启,“进来。”
“时总,这里有两份文件,财务部赶着要。”
秘书一身得体的职业装,优雅知性,抱着两份文件进来。
清亮镜片后的细长眼睛抬起薄薄的眼皮,目不斜视的接过文件,翻开,一目十行扫下来,卷着边翻到第二页,钢笔尖即将落下的一刻,视线凝在一串数字上。
钢笔尖在落款处留下一个黑点,又收了。
“你审核过吗?”
秘书眼皮一跳,但还是照实说:“审核过了。”
时幽手指贴着桌面将文件推到她面前,“昨日看到的这个月成本支出上,市场部的差旅费是是1246532,综合部的差旅费是165436,你这俩个部门的数字正好反了,你回去对一下。”
秘书拿起来看,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公司27家子公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个子公司,各个部门的数据,要经过从报表到申请,实批,发放,中间要经过数道手续。
这么低级的错误,竟然经过这么多曾经,递到了她这里,重点是,她居然还没发现。
别看只是反了,但是公司的资金自由流程,要是再一道道追回来,中间经过很多人事,相当麻烦。
财务上是容不得半点错的,这个级别的错误,值得所有老板发火了。
曾经她任职的一个上市公司里,正件是美元,附件是人民币,电脑里也是人民币,严格来说,财务数字上并没出错,并没有造成直接损失,老总为了立威,从财务总监,会计主管,上下至少换了一半的人。
“对不起,时总,我自请扣了这个季度的奖金,”秘书提着心,“是我的错,我会立刻重新审视财务流程,找出错误的源头,开会议出新的章程,坚决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时幽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把你的奖金换成咖啡,请秘书部的人一个月下午茶吧。”
秘书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好的时总。”
时幽又说:“同样的,这件事也不用查了,拟个公告下去,所有签过字的部分负责人,请所在部门下属一个月下午茶。”
秘书震惊了一下,其实这件事,若是查下去,报上来的结果,顶缸的一定是职位最低的那个人,她极有可能是无辜的。
时幽是无声把所有负责人任罚了,受益对象是所有员工。
这不是多少钱的事,而是一种脸面。
让下属看笑话,这比任何一种责罚都有力度。
无论如何,这对她都是一种好的结果,秘书心悦诚服的拿起文件夹,退出办公室。
走到门口,遇上宁野,公司研发部负责任,略颔首,径直退了出去。
宁野和时幽一起长大,一直同学到大学,就没那么严肃,吊儿郎当的坐到时幽对面桌子上,“都五点了,还不下班幽会去啊?”
时幽被“幽会”两个字雷到了,有些无奈的收了钢笔,看向他,“你就不能用正常点的词汇?”
“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那么不正经?”
宁野唇边挂着笑,有一分不羁,“豁,时总,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从古墓丽影爬出来的。”
“幽会要是都算不正经,那接吻是不是都得算虎狼之词?”
时幽抓起手边一份文件拍到他脸上,“你闭嘴吧你。”
宁野也不在意,嬉笑着收了文件摆回去,“你不是还准备六点下班再去吧?”
时幽并未觉出什么不妥,“我约的是六点半,这里到餐厅,半个小时足够了。”
宁野给他一个白眼,“你还真是凭实力成单身狗啊!人家是女孩子,你和人共进晚餐,不去接她吗?”
时幽楞了一下,“要去接的吗?”
宁野:“当然啊。”
他是见识过时幽直的,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暗恋时幽,情人节前夕,红着脸递给他一张票,邀请他一起听音乐会。
他拿过来,“这位钢琴家的演奏会还挺难抢的,你是不是排了很久的队?我给你两倍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