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语继续叨叨，“有一次，舅舅看到我们聊天了。哇，那个脸色特别难看，叫了老马就过去骂了。”
傅晗有了兴趣，“哦？”
舅舅宁可去看俞子语军训，也不来病房瞧瞧他吗？
“真的，就在昨天。所以老马被调走了，我今天不用早起啦。”
傅晗想到了昨天在康复室看到的窗外人影。
他状态不好，摔倒以后久久没起来。伏在地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自己怎么会落到站都站不稳的的惨状，加上疼痛不知不觉就有泪水流出来了。
那个人影正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看身形，应当是舅舅。舅舅可能真想来看他，做做戏的，看到他如此消沉又觉得他不会成气候，晚一些再来也没什么，转身走了。
小话痨废话多，倒是夹杂一两句有用的。
俞子语没注意他在思考，说到别的去了，“你知道老马吗？老马就是那个带头的保镖，这么高，这么壮，眉毛最有特点，是这个样子的……他值班的时候最严格了，从来不摸鱼。换班特别快，不说一句废话，总是跑到屏风旁边的角落里盯人。”
“有一次，我被他吓了一跳，他还说我胆小。不怪我啊，那天虽然是大中午，下了暴雨天很黑的。”
傅晗随便听听，没当回事。
还有什么小周，阿文，大刘……俞子语说起谁就能滔滔不绝，真是混熟了。
不久后，军训彻底取消了。俞子语没受什么苦，看起来还是白白嫩嫩的，还胖了一点。
据说是突然操起长辈心的老马和想上王者的小周给喂的。
那一张叨逼叨的嘴，憋久了更强了。
“终于又吃到煎饼果子了！军训的时候，5点多就要起来了，老板还没出摊。我要是想吃，得走小道才可以。小道就在医院后面，那一家拉面店有个小门，买点东西，周姐就会让你抄近道啦。”
“抄近道可好了，一下子到医院侧门。侧门的安检没那么严格，带着臭豆腐也能进来……”
吃个煎饼果子，怎么这么多话。
傅晗觉得神烦，厉声呵斥，“闭嘴！”
俞子语闭上了，乖乖啃煎饼果子。啃完了，问了一句，“老公，你需要我怎么陪你啊？舅舅出差前特意交代了，说你最近状态不好，让我多跟你说话。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哦。”
“……”
舅舅真傻，派个倾诉欲旺盛的小话痨来套话。
俞子语又说，“不说不要紧，我来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傅晗啧了一声，抬起手想揍人。
“哇！”俞子语不怕，还鼓鼓掌，“老公，你现在抬手的动作好快好利落啊。耶！”
说完，还跟他击掌一下。
傅晗无语了，决定避开，操作电动轮椅往厕所的方向走。
俞子语跟上来，“要帮忙吗？我可以……”
傅晗没有马上拒绝，等俞子语抱上来才说，“滚。”
他语气很差，还瞪着俞子语。
俞子语黯然，“好吧，我出去……帮你把门关上咯。”
傅晗等俞子语走了，给厕所门上了锁。
世界清净了。
傅晗并不想上厕所，就是过来打电话。他想打破被舅舅控制的僵局，又觉得复健成功的那一天太远了。思来想去，决定寻求亲信洛恺的帮助。
洛恺在他车祸以后不久就被舅舅辞退了。舅舅用的理由很荒唐：身为秘书，怎么没察觉司机的危险？必须引咎辞职。
这一切，是他在新闻上看到的。洛恺是他的左右手，和舅舅向来不对付。离职后，洛恺带走了一大批同样只认他做老大的老员工，引起外界猜测股价动荡。
洛恺来看过他一次。那一次，就说到了将来：“殷晓旭请了保镖，我以后想来就难了。”
洛恺确实没再出现过。
傅晗觉得是舅舅搞的鬼，没有怪过洛恺。脑子清醒以后，想着联系一下。
可他没有手机，医院的电话被监听了。
傅晗趁着刚才拥抱的时候，拿了俞子语的手机。
手机需要密码解锁。
一次，俞子语吃东西把手弄得油油的，用鼻子尖去输入密码。
场面相当好玩。
傅晗也就记住了俞子语点击的顺序，照样输入了，发现是1205。
12月5日是他的生日。
傅晗惊讶，解锁成功又发现屏保是自己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往后靠，单手撑着脑袋，听说俞子语要拍照的时候只给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他觉得稀松平常，在小话痨的镜头里却是睥睨众生似的，硬生生把沙发坐出了王座的感觉。
小话痨没有选他以前的照片，而是自己拍了一张。
拍照技术还那么好。
傅晗若有所思，点开相册想再看一看。
一打开，他皱了眉。
除了吃的就是吃的。麻辣烫，炸鸡，拉面，煎饼果子，拌饭……煎饼果子最有牌面，吃之前照一张，咬一口再照一张，吃完了还要和空空的包装袋合影一下。
有时候，小话痨没擦干净嘴角就拍了，傻乎乎的。
傅晗发现自己也被带跑偏了，没事看俞子语的相册干嘛。
他摇摇头，转去拨号。
“喂？”洛恺很快接了。
傅晗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说的话太多反而说不出来了。他怕洛恺挂电话，拿起厕所那一个只限内部使用的小座机话筒，放在手机边。
话筒里传来医院的提示音：“您好，这里是A医院。寻求帮助请按0。”
洛恺反应过来了，“老大，是你吗？你真的醒过来了？”
“嗯。”傅晗感觉好了些，“舅舅出差，你来。”
洛恺爽快答应，“行，但我得想想办法。我听说你醒了就想过去的，被殷晓旭的保镖拦下了。他们不让我进去，还说要报警。我偷偷拿了公司的文件，不敢冒险。”
避开保镖的办法……
傅晗稍一思考，就想出来了，“后巷，拉面店，侧门，2楼右边仓库电梯。找老吴，说你给俞子语送外卖。中午别来，有老马。”
他说得很慢，力求咬字清楚。
洛恺记下了，才表示惊讶，“您早就想好了？”
傅晗陷入沉思。
方法是刚想的，可用到的信息早已存在他的脑袋里了。
那都是小话痨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