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语用上猫尾巴和小耳朵,喵一声就得到了原谅。
傅晗觉得可爱,但还记得俞子语的感冒没有完全好,逗两回就抱去浴室。水雾氤氲又有热水泡着,怀里人总算不发抖,哼哼唧唧也只是为了撒娇。
“哼。”俞子语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傅晗不想提公司的破事,只说,“对不起。”
俞子语没想过自己还能得句道歉,不好意思了,也哄一哄傅晗,“不用说对不起啊。你上班这么辛苦,回来还要陪我玩,哪里对不起我了?你太好了,爱你哟么么。”
傅晗轻笑,在俞子语的鼻尖上落下一记轻吻。
俞子语挺喜欢被这么亲的,眨眨眼,“再来一下?”
傅晗倒是冷静,“会变成再来一次。早点睡?”
“嗯。”俞子语闷闷拿过浴巾,把睡衣给换上了。
傅晗盯着,眸色深沉但确实没做什么。等俞子语换完了,抱回去用被子裹好,再用吹风机的热风弄干了头发,全程不让寒冷有可趁之机。
俞子语原来就累,被一直这么烘着更困了。打个哈欠,触到柔软的被褥就要整个人陷进去了,说话含糊起来,“唔,记得把猫尾巴收起来。”
他还记得房间是舅妈布置的。舅妈肯定担心傅晗不喜欢这个布置,会来看看,要是见到床头柜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小道具,多尴尬。
傅晗应了声,帮忙盖上被子,“好,睡吧。”
俞子语安了心,闭上眼睛。
突然,耳边传来了脚步声。轻轻的,却分明是渐渐走远的节奏。
俞子语一下子睁开眼睛,“别走!”
这一声叫得响亮,在室内震出轻微的回音。
傅晗看过去,见到俞子语紧张兮兮的表情就无奈了,“我只是在收拾。”
俞子语揉眼睛仔细看了一看,发现傅晗确实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拉抽屉、身着睡衣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松口气,“呼,我以为你又走了。”
傅晗注意到了关键字,“又?”
“像中午一样啊。不跟我吃饭,就这么走了……”俞子语清醒了,不但分得清梦境和现实,而且能想起午饭时看着傅晗离开的怨气,嘴一撇抱怨出来。
傅晗当时想的是分开冷静一会儿,看到俞子语这样才明白不妥了。走回去,把俞子语抱回怀里轻声哄,“好,以后不这样了。”
俞子语猛地回抱,把傅晗抱得紧紧的,“你也走不了,哼。”
傅晗低下头,看到的是俞子语柔软的头发,还有露出来的一点泛红的耳朵尖。俞子语的脸颊也带着红,鼻音软糯,看起来软萌好捏。
只是看起来软萌,俞子语用了最大的力气来抱人,把自己的胳膊当绳子使了。哼哼唧唧说出威胁,挺好玩。
傅晗忽而想到了猫耳朵和小尾巴。俞子语真的变成猫,也不是那种柔弱无助叫人疼惜的小可怜,而是身子一歪倒那儿碰瓷,摆出“你必须养我”的蛮横脸的社会猫吧。
傅晗觉得好笑,揉一揉怀中人的脑袋,“不装乖了?”
“我挺乖啊。”俞子语眨眨眼,“都用猫尾巴了。你喜欢的吧?”
傅晗嘴角一扬,“嗯。”
“那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但你以后不要骗我了。”
俞子语才知道重点不是逃课,抿抿唇,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想在点菜以后跟你说。有了菜,冷场也能吃两口,不至于那么尴尬嘛。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发现了,还那么生气。我怂,看到你这样就不敢说话了。”
傅晗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看到俞子语小心翼翼就道了歉,“对不起。”
“我也要说对不起。这事翻篇?”
“嗯。”傅晗却还介意一件事,“为什么不花我的钱?”
“不想。那个家是前辈买的。他没有用傅旬一分钱,做了最简单的装修,连窗帘都不舍得买好一点。我要是用你的钱去布置那个家,有点别扭吧?”
傅晗本身无所谓,看到俞子语神色认真又换个角度想想,品出一点意思:两个俞子语都有dú • lì的一面,想把那套房当做单纯属于自己的小地盘吧。
“懂了。”傅晗叹气,“你怎么赚钱?”
“找柏予啊,他的工作室有很多活,我去帮忙,能学到东西也能挣点补助,还有,周六有个摄影展,我想去看看,认识一下业内大佬,再看看有什么客户。”
“哦。”傅晗听完就一个念头,“不累吗?”
“还好。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傅晗轻哼,“耽误回家。”
俞子语恍然大悟,“噢,你会想我对不对?放心啦,我怎么都会回家的。就算那边布置好了,也是带着你一块去住,怎么会自己跑过去呢。”
傅晗没那么介意了,只说,“还是买双人床吧。”
“嗯!我了解过了,定制家具可以让床和柜子变成一个整体,完全可以按双人尺寸来做。等我攒够钱,我就定做一个。”
傅晗点点头,问起另一个重点,“摄影展什么时候开始?”
俞子语抿抿唇不说话。
傅晗看出来了,“我不能去?”
俞子语扬起笑,又变成乖乖卖萌的可爱脸,“不是不能,是太辛苦了。我舍不得让你这么辛苦,你就在家里休息,让我一个人去闯闯嘛。”
“嗯。”傅晗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要小心。”
“好,一定会的。睡觉啦,你明天要上班,我明天要上课,晚睡早起好辛苦的……来,我给你盖被子。爱你么么。”
声音越甜,心里越虚。
傅晗看透了,但还是没有戳穿俞子语那点小心思。他想了一想上次的颁奖礼,轻而易举推测出俞子语心虚的原因——文云晨或者傅厉帆会出现吧?也就这俩会让俞子语慌张,不让他多问,生怕他阻止了。
傅晗抽空问一下柏予,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平静,柏予倒是紧张起来了,“你又要来啊?唉,你一来,那些客户没心情找我们谈,全给你拍马屁去了。”
傅晗淡定答,“不去,老婆不让。”
“……”柏予震惊,“你认真的?”
“嗯,但我会派个人过去。”
“为了保护俞子语?”
“对。”傅晗补充,“别告诉他。”
*
周六下午,俞子语和柏予一同前往摄影展。
摄影展在郊外的新展览馆举办。这个展览馆去年才建成,宽敞明亮,一下子涌入那么多人也不显半点局促,加上别致的打光和精心的摆放,让参观者能够好好地观赏摄影作品。
不想观赏作品只想着聊天的话,就要去一楼的休息区。
俞子语想来认识人,但还是对摄影作品有了解的热情和基本的尊重。他不忙去休息区巴结人,打算先把所有作品看一遍。
一些人也是这么想的,直奔二楼看展览,看着看着,却发现摄影大拿就在身边,攀谈两句,再走半圈,发现自己跟金士爸爸偶遇了,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急忙去搭话。
俞子语发现展览区也变得嘈杂,皱皱眉头,忍着不舒服继续往前走。
前方遇到的人变少了,展览的作品倒是变得精致可贵。
有耐心走下去的人,才能看到最好的作品吧?俞子语体会到一点展览人的心思,笑了笑,定下心好好看一看。
在一个叫做“丰收”的士题区,他看得特别细。不是因为这里的作品多么震撼多么厉害,而是觉得熟悉又别扭。
熟悉的原因是这个区域展出了各种农作物的照片。照片没有说明,只是记录生长的过程,将每一个细致的细节用镜头放大到极致。
俞子语以前在乡下呆着,跟奶奶一块去田里忙过。不至于种过所有东西,却还是把栽种到丰收的感觉刻到DNA里了,看自己种过的觉得熟悉,看自己没种过的……嗯,有种回家就在露台搭棚子种一种的冲动。
可是,这些作品的处理让他感到别扭。
茁壮成长的拔节期调了一个颓败的枯黄色调,拍叶子的时候拍到了象征着病变的小斑点,全景构图精美却把河边看起来漂亮实际上是害虫的小玩意儿囊括其中。
如果照片里的时间能够继续,农作物应该死得差不多了。
“难道丰收的标题是嘲讽吗?”
他看周围没人,小声念叨一句。
旁边却传来了应答声,“是啊。你看出来了?”
俞子语吓得一激灵,转眼看去,从黑暗的角落里看出一个人的轮廓,“谁在那里?”
“哈哈,我忘了走出来了。”那个人憨憨笑两声,走到有光的亮处。
俞子语一看脸就认出来了,“应老师?”
他看到的是应信源,一个涉猎范围广泛的摄影大拿。比起柏予,应信源算是全能的类型,拍什么都在行,得奖更全,对于客户来说是非常省心可靠的存在。
不过,应信源真的尝试太多了,一会儿文艺复兴搞杀马特,一会儿迷上土嗨作品,少了逼格,名号没有那些专精的同行响亮,全靠一个“稳”在业内混。
应信源大方回应,“对,我是应信源,想拍丰收的作品却全部失败了。可我已经答应给出作品,只能打个引号,放在这里凑凑数。”
俞子语眨眨眼,“不给照片写说明,是希望参观者自己发现不对吗?”
“不,就想蒙混过关。没接触过的人看到绿色和生物就觉得生机勃勃,哪里会细想啊。”应信源完全不掩饰,想什么说什么。
俞子语也就不绕弯子了,“你故意拍成不可能丰收的样子吧?这比教科书上还要全。”
应信源斜睨一眼,“你是农学生?”
“不是,但自己种过。”
“你?”应信源上下打量一遍,“白白嫩嫩,不像啊。”
“小时候种的,现在白回来了。你为什么拍这些啊?”
应信源忽而正过身,定定看着他,“你猜?”
俞子语想了一下应信源的微博评论和采访语录,大胆猜测,“你想耍人?你尝试太多了,搞得一些人看不懂,就说这是难以理解的新尝试,给自己挽尊,也给你定一个标签。你就故意拍少数人才能看出不对的照片,让他们能够不懂装懂,暗搓搓打脸?”
应信源愣住,“你可真敢猜啊。”
“不对吗?”俞子语眨眨眼,“你发现我看懂的时候,很失望哦。”
应信源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点了头,“你猜对了。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说,应信源终于变正常了,该拍丰收就拍丰收不瞎搞创新了。哎哟,那画面太搞笑了。”
俞子语看了一下应信源刚刚蹲着的地方,“你躲在那里多久了?”
“不知道。”应信源说句实在话,“腿都麻了。”
“要不要坐一下?”
俞子语放下自己的大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折叠凳。
应信源傻了眼,“你随身带这个?”
“我懒嘛。”俞子语也说句实在话,“这个展馆太大了,走一圈好累的。位置也不是一直都有的,还是自己带上比较方便。”
应信源考虑片刻,坐下了,“我也懒。”
“借给你了。你慢慢看人笑话,我去看点别的,等一下再过来巴结你哦。”
应信源又傻了眼,“你说话一直这么直白吗?”
“不是啊。你直白,我才会直白啊。”
“好吧。”应信源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抽一张递过去,“那咱们就不要搞客气那套了。你挺好玩的,我们认识一下吧?”
俞子语双手接过,“谢谢老师。我叫俞子语,等会儿给您发手机和名字。”
“噢,被葛文泽亲自颁奖的人啊。”
俞子语眼睛一亮,“你知道我?”
“是啊。”应信源嘴一撇,现出与年龄不符合的稚气来,“羡慕你。第一次获奖就见到葛文泽,还抱上了。哎,抱大佬是什么感觉?”
俞子语眨眨眼,“你抱抱你自己呗。”
“……”应信源抿紧的唇角就这么送了,“小屁孩,挺会说话啊。行了,去玩吧,我要看看下一个人蠢不蠢。”
俞子语也注意到了脚步声,比个OK就走开了。
接下来的展览就没有应信源那种恶趣味,平常多了。俞子语也觉得应信源有趣,哪怕对方不是大佬也会乐意交朋友,发个信息自报家门,试着加好友。
应信源通过了,微信头像是他自己,还有一个“要爱请深爱”的杀马特七彩字幕。朋友圈特意发了一条解释:爱的是摄影,请不要瞎猜。我这种单身狗能深爱谁呢?
真是诚实得好笑。
俞子语笑了一笑,再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傅厉帆的瞬间又板起脸。
还好,傅厉帆和文云晨在一块,不大可能上前。他们是情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原来各坐各的,见了他却忽而牵了手。
俞子语只觉得有点搞笑。
挪开中间的杯子和倒茶,故意十指紧扣放在桌上……嗯,用力过猛不像秀恩爱,反而像是甩到砧板上待切的大肘子。
啊,大肘子,红烧炭烤都好吃的大肘子。俞子语忽而饿了,去看一看自助餐。
肚子饿了,他看什么都觉得好吃,拿不定士意就跟服务员聊两句,“这个菜是什么?”
终于拿好了,他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下,看到隔壁桌拿的东西很诱人,又聊了两句。那桌人看他友善,招呼过来一起坐,顺便给他介绍了其他桌的朋友。
俞子语吃个饭,认识了一圈人。
过了一会儿,柏予带工作室的人过来了。柏予不想让俞子语落单,直接并桌,一起占据了休息区的半壁江山。
大家都喜欢摄影,不难找话题,热热闹闹吃完了就一起闲聊。俞子语加了好多人,坦白自己是学生的时候不被嫌弃,反而收到邀约。
“学生有寒暑假,多好。寒假期间有不少展览,我整理了,发一份文档给你?”
“我们在找寒假的帮手。你想试试吗?”
除此之外,还有人因为他拍的小怪兽打大楼关注了微博,表示:“网络发达,不一定要跑来跑去的。你有兴趣试试线上合作吗?”
俞子语都有兴趣,一一记下并表示会好好考虑。他感慨大赛金奖还是有用的,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正高兴,被碰撞的声音打断。
是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文云晨猛地起身,傅厉帆跟上,撞到了桌子碰出刺啦一声,特别刺耳。
大家看过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没多大的兴致。文云晨好看是好看,却只是一个摄影师邀请来的朋友,对于业内人来说是个小透明。傅厉帆陪伴文云晨而来,更是毫无存在感,在不关心傅家恩怨的普通人眼里一点也不稀奇。
俞子语同样不关心。
吵就吵呗,管他屁事。
*
文云晨离开休息区的餐厅,走向了通往停车场的电梯。电梯一时没来,他稍等片刻,就被后来的傅厉帆追上了。
傅厉帆的声音很无奈,“你怎么了?”
文云晨没说话,盯着电梯的数字。等电梯到了,他径自走进去,想关门的时候被傅厉帆抓住了手,怒气上来了,“放手。”
傅厉帆走进了才关上电梯门,“为什么生气?”
“你一直看着他。”
“我没看。”
“别骗人了。”文云晨冷笑,“我一直看着你,还不清楚吗?”
傅厉帆叹气,“好,我承认我在看他。因为他是送我爸坐牢的人……”
“那又怎么样?你爸不应该坐牢吗?”文云晨再喜欢傅厉帆,也是黑白分明容不得致命缺陷的人。在他看来,恶有恶报是天经地义的,傅旬害了傅晗就应该坐牢。
傅厉帆皱皱眉头,“我没说不应该,只是看到他就觉得不顺眼。”
“他不在你身边,你才觉得不顺眼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文云晨便把话说开了,“你说过,你喜欢热情开朗的人。小语已经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却跟你的小叔在一起……你很不甘心吧?”
“你别乱想,我跟他已经结束了。”傅厉帆紧紧握住文云晨的手,轻声解释。
文云晨甩开了,“我们也结束了。可是你爸被抓,你妈病了,你走投无路只能来找我,想让我爸给你一份工作。”
“你在说什么?”傅厉帆不高兴了,“我想要工作不会自己去找吗?”
“谁都知道你爸是傅旬,你怎么找?”
傅厉帆难以置信,退后一步,“你完全不管我的感受,拿这件事来攻击我?”
“我就问一句。你有没有问我爸要过工作?”
“那是自荐。”傅厉帆反问,“我没有自荐的权利吗?”
“有啊,但你为什么要说找工作是为了我?还说什么稳定下来就结婚。你在出卖自己吗?希望我爸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