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玲走的那天,外面下起了大雪,顾辞边洗衣服边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盆子里。
冻裂的小手在冷水里冒着血珠子,劣质洗衣粉将伤口腐蚀的更可怖,而顾辞对此毫无知觉。
“你哭丧呢!”张凤一脚把顾辞踹倒在地。
“她对你那么好怎么不把你也带走呢?小畜生,哭尼玛,真晦气!”
张凤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解气,直接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扔到了门外。
大雪“扑簌扑簌”的落到她的身上,冷风顺着单薄的衣领往里灌。顾辞蜷缩在墙角,仰头看着月亮。
那一晚,是她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她想,她后来对顾珏的仁慈,可能就是因为那晚,他哭闹着让他妈把冻僵的她抱回去。
这一次,她仍然活着,只是烧坏了嗓子。
整个小学期间,顾辞过的其实还不算糟。
即使她穿的衣服总是不合身,声音粗嘎难听,从来没买过零食,也不参加任何需要花钱的活动,小朋友们也都对她还不错。
没有歧视,没有偏见,只有最真诚的心与心交流,这个时期的人际关系,大概是她短暂一生最值得回忆的。
初中啊,是邪恶因子的潜滋暗长。青春的萌芽,躁动的开始,每个人都是世界的中心。
顾辞在这五彩斑斓的人群中乏陈可善。没有鲜明的性格,没有突出的外貌,没有殷实的家底,除了学习,她什么都拿不出手。
小男生们喜欢艳丽活泼的,但她生存的环境使她注定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女孩们也不喜欢她,因为她成绩好,又不爱说话,大家总说她端着架子,假清高。
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而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不强行融入,不曲意迎合。
除了孤独,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顾大强对她倒是比以往好了太多,给她钱,给她买衣服,偶尔还会给她买个小零食。只不过眼神却露骨到张凤都发觉了。
“贱人!biǎo • zǐ!年纪轻轻就会勾引人,看我不打烂你这张脸!”张凤将她关在屋子里,拿着一根细条子往她身上抽,声音透着狠劲儿。
她倒也不敢真打她的脸,她怕打花了,顾大强回来弄死她。
隔三差五,有什么事儿不顺心了,她便把她关起来打一顿。
每次顾辞都疼到发颤,却仍是不吭一声。
顾珏有时在家,便搬个小板凳坐跟前儿看他妈打人,还时不时提醒一下太轻了,再重些。
这小子受他爸他妈影响,从小就蔫儿坏,对她更是恶劣。
剪她头发,烧她作业,大冬天的往她床上泼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可她从小就知道不能反抗,因为反抗的下场就是一顿毒打,以及更过火的捉弄。
上初中之后,她就默默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好好学习,逃离他们就好了。
但她没想到,她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县里重点高中,面对的却是不能上学。
这次张凤没说什么,她想着反正成绩挺好,将来说不定可以赚大钱给儿子娶媳妇儿。
顾大强有自己的算盘,就是不让她去。
顾辞跪到地上求他,给他磕头,说自己会赚学费,不用他们花一分钱,将来赚钱会给弟弟买房买车,顾大强始终不同意,直接在开学那天把她关了起来。
即使被打到不能动,饿到出不了气,顾辞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他们。
恨不得啖其肉,吮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