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一月中旬,厂里的活儿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就连宁津也是跑趟短途就要在家休息四五天,厂里的罐头都压下来了,等着临近过年了再往出发。
“都在吧?我来说个事。”洪主任走进后勤办公室,含笑说:“跟往年一样,放二十天的假,等十二月十八那天大家再来上班,平常也都没有休息,还赶不上上课的放牛娃了,这段时间大家好好歇歇。”
“那工资?”对于养家糊口的人来说,钱最紧要,休不休息都行。
“有劳才有得,不干活当然是没钱的,这个月的工资跟下个月的一起发。”洪主任仍然端着一脸笑,“今天也没活可以干了,收拾收拾都走吧。”他扫了一眼桌子腿旁边的还没完工的毛衣,“私人东西都带走,门锁了之后就再上班的时候再开了。”
他走后,苏愉把凳子上放的还没收口的毛衣装进袋子里,跟王小霞对视一眼,“这袖口怎么收我还不会哎。”苏愉说的有些遗憾,再多半天这件毛衣她就织起了。
“我会,你来找我或是我去你家,我教你。”王小霞立即揽活儿上身,她刚结婚一年,还没有孩子,也懒得待在婆家干活,她想了一下,说:“我去你家吧,我家人多口杂,乱糟糟地惹人烦。”
苏愉答应,她花了大价钱买了六斤毛线回来给一家四口织毛衣,这才刚刚织第一件。
这天,眼瞅着天阴沉了下来,王小霞收拾针线要走,“我看你也学会了,我之后也不过来了,这天看着要下雪,路上迎风走忒冷。”
苏愉送她出去,临要出门了,她又回头说:“结婚后能单住真好,独门独院的,点个火盆子烤火也没人诂叨。”
“各有各的好处,等你生娃了有老婆婆帮你带娃。”苏愉笑着说,不跟她一起抱怨跟老人住的坏处,王小霞跟公婆住一起,饭都不用做。
她刚走,苏愉还没走到堂屋里,又有人喊门,她有些纳闷地去开门,门口打着哆嗦的是她三姐苏荷。
“妹夫在家不?”包着头巾的女人搓着手问。
“你找他?他昨天刚走,估计再有三天就回来了。”苏愉领她进堂屋,从保温瓶里倒杯水给她捧着捂手。
“不找他,我找你。”苏荷干涸起皮的嘴唇沾了沾水,瞅了眼屋里的摆设,舔了舔唇,说:“小妹,你手里有没有多余的钱,能不能借我点,小星又病了,一直发烧,在队里抓的草药不管用,白天退烧了晚上又起热。”
苏荷揉了揉暖和起来的手,手热了手指上的冻伤就开始发痒,她给苏愉说要不是没办法肯定不向她张口,二嫁带娃又借钱给娘家姐姐,十个男人九个都要有想法。
“前段时间分家了,好不容易不再看婆婆脸色吃饭,我跟你三哥想着只要我俩肯下力气,日子总会好过的。”苏荷顿了顿,语气干涩地说:“谁知道老天就见不得我们有盼头,人家的鸡鸭都好好,我们养的三天两头病死一个,这入秋了小星发烧咳嗽就没停过,我想带她来医院看看,但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我借给你,需要多少?”苏愉问。
“二十有没有,十块钱也行。”苏荷有些不安地打着商量。
苏愉进屋去拿了二十块钱递给她,“都是一个妈的姐妹,你有需要就过来,我如果有、拿的出就借给你。”
“三姐谢你。”苏荷紧紧握着二十块钱,“我手里有钱了就来还你,跟妹夫说清楚,你俩别闹意见。”
苏荷拒绝了小妹的留饭,她缩着脖子袖着手往回走,真的是人穷了就让人看不起,她跟她男人前些日子去她公婆、同族家借了个遍,听了不少训不说,就凑了五块钱。
当天夜里小星又烧了起来,第二天天没亮苏荷男人就抱着孩子往镇上医院送,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才算是不烧了。
等宁津回来了苏愉把她三姐来借钱的事提了一下,“最早今年年底还,如果腾不开手或许就是明年还了。”
“没事,孩子生病嘛,这是急事,咱家也不缺那二十块钱过年,再说你是咱家当家的,钱在你手里,我是伙计,这事哪用的着给我说。”宁津调侃她。
“德行。”苏愉心情大好,半眯着眼呸他一口。
“正好都没事做,我想去隔壁镇的果园看看,你带我跟两个孩子出去玩一趟?”苏愉收好最后一针,把灰色的毛衣扔给他,“你试试,看哪儿不适合我再改改。”
“天寒地冻的,果树上连个叶子都没有,有啥好看的。”男人嘀咕,灰色毛衣上身,他伸了伸胳膊,满意地说:“合适,不用改了,我明天就穿上,挺暖和的哎,难怪毛线那么贵。”
苏愉坚持要去,她来到这好几个月了,就在家里厂里跟娘家晃悠,而且她想看看果园那边是什么情况,看能不能往那边发展,现在的工作清闲,但她才27岁啊,在这养老岗位上再待几年,她也该废了。
“大哥,你自行车明天用不用,不用我明天用一天。”宁津又回老宅借自行车。
“小五子,你也买一辆啊。”宁大嫂似真似假的说:“一辆自行车,你大哥还没你骑的次数多,现在你家两个人拿工资,又只有两个娃,买辆自行车不还是轻轻松松的事。”
“快了,在攒票了,大嫂你要是有自行车票我跟你换啊。”宁津说:“等我买自行车了,家里要是用就去我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