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床榻上身影没有回应,抱着双臂翻了一个身向着里面,好一阵才轻轻挤出一声,“好。”
耿青侧了侧脸,勾起笑容,写了一阵,吹吹上面墨汁,折叠好放去抽屉,敲敲秦怀眠的双腿,让他躺去里面,挪一个位置出来,这才吹灭了烛火。
.......
之后的时日,耿青亦如往常去刑部办公,混点俸禄,至于驸马府那边,于琮身体抱恙,偶尔才跟他见上一面,说的多是有关局势的事,大抵也想听听耿青的想法。
这段时间,足够耿青将局势了解清楚,心里多少有个大概的轮廓设想破城后的事,接连几日便是这般过来的,偶尔名叫谢瞳的书生过来拜访,拉着秦怀眠和耿青畅谈,叹科举失利的事,有时兴致来了,还和秦怀眠比剑。
虽说武艺不如秦怀眠,也比院里的帮众强上不少,令得耿青感慨这些读书人当真是上马能破阵杀敌,下马提笔治理一方百姓。
令耿青记在心头的,还有一件事。
他叮嘱白芸香尽可能的,多在长安买些粮秣囤积家中,以备之后可能出现食物短缺的问题。
大抵觉得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等到义军破潼关逼近长安,九月十二这天夜晚,已到了宵禁的时分。
张怀义忽然遣人偷偷过来唤他,赶紧到皇城,耿青连忙从床上下来,叫上秦怀眠乘马车赶去。
果然,途中经过街道,偶尔也有几辆马车偷偷往皇城方向赶。
靠近时,正是张怀义在车里,他让耿青换乘过来,附耳轻声了几句,耿青盯着矮几上的油灯,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皇帝要跑了?”
张怀义这个公子哥,少有的表情严肃,“晚上的时候,听有人见我爹,随后就见他慌慌张张的穿上官袍就往跑,找来管事的打听,皇城那边出事了,陛下的御辇要出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去皇城时,靠近皇城的百官府舍此时已经被惊动,一栋栋府邸宅院,马车滚滚而出,一部分朝中大员早已候在含光门,驸马于琮脸色发白,身子才好上一些,听到消息,顾不了那么多,匆匆赶来劝阻。
他前面,卢携拱手躬身拦在城门正中,不让御辇过去,看着面前两匹高头大马也不退让,只是苦劝御辇中的皇帝回去,田令孜想要呵斥,看到城门外越来越多的朝中官员聚集,微微闭上嘴,将话语吞了回去。
“罪臣卢携,求见陛下,恳请陛下不要深夜出宫。”
御辇轻轻摇晃了一下,帘子揭开,李儇面色如常出来,“卢卿说哪里话,朕不过忧虑洛阳一事,乘车辇出来逛逛,你看,朕若要南巡,岂能不带嫔妃、兵卒?卢相你这是多虑了。”
老人拱着手,不肯定挪开,执拗的站在那。
“还请陛下回宫。”
那边,于琮,以及尚未离京的郑畋也在奉劝,这些人可都是朝中肱骨,身后跟随的官员大多以三人为首,眼下便跟着劝说皇帝回宫,外面风声鹤唳,若是遇上危险,大唐将陷于危难云云。
“你们!!”
李儇到底是年轻人,倔强的脾气上来,也是有火气的,就在僵持间,又有马车过来,看模样是驸马府的,下来的却是广德公主李寰,她是宣宗之女,与先皇乃是兄妹,辈分上便是李儇的姑母。
见她也来了,李儇脸色当即不好看,一旁田令孜也不好说话,只得轻声道:“陛下,天色已晚,熬夜对身子不好。”
有了梯子下,皇帝这才重新回到车辇,“如尔等心愿了。”便着侍卫驾车回宫。
皇城外,站在附近角落看戏的耿青,拿着一只鸡腿,端了酒水与张怀义、秦怀眠碰了一下,看的那叫一个惬意,直到这场戏散去,这才回到车里。
“这也叫皇帝......呵呵......”
翌日一早,耿青出门时,却是发现街上行人神色仓惶,酒楼茶肆多有文人聚集悄声说着话,城中各处隐约透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过去刑部的途中,太学院的学生,聚集街头,神色激愤,汹涌着赶去皇城前静坐请愿,隔着马车,耿青大抵听明白了,是洛阳陷落的消息,在今日一早传播开了。
东都重镇,落入反贼之手,本就是一件天大的事,眼下反贼所向睥睨,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脸色都是苍白无力的。
几乎这天,小半的店铺关门了,甚至还在逐步扩大的趋势,长安码头人群聚集,不少拖家带口的富户悄然预订了船只,也有乔庄了的官员偷偷将家眷塞了进去........
乱相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