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挪向门口:“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推开屋门,躬身而入。“传朕旨意,皇贵妃身体不是需要长时间静养,为免扰到皇贵妃,贵人佟佳氏迁居储秀宫偏殿,承乾宫自即日起关闭宫门,没有朕的口谕,任何
人不许进出承乾宫。”微顿须臾,康熙扫眼被佟佳氏不知何时散落一地的纸张,吩咐梁九功:“佟大人应该在乾清宫门外等久了,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拿去给佟大人好好看看。”
“嗻!”梁九功领命,麻溜地将地上的纸张捡起,而后,随在康熙身后,走向房门口。
佟佳氏怕了,一瞬间脑袋清醒不少,她张了张嘴,去追康熙:“表哥……表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啊!”穿着花盆底,脚下一个没踩实,佟佳氏摔倒在地,抬起手想要去抓康熙的袍摆,
奈何康熙别说停步,就是头都没有回一下,毅然走出房门。
“表哥!皇上……”唤表哥,康熙不理睬,改唤皇上,康熙同样不理睬,佟佳氏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向门口,看到的只是康熙越走越远的背影。小佟佳氏听完梁九功传的皇帝口谕,先是
一怔,旋即走出房门,望向正殿这边,就见她嫡姐,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泪流面面,而此后皇贵妃的奴才全面向宫门跪在地上,她弯起唇角笑了笑,朝正殿这边走了过来:“哎哟,皇贵妃
娘娘这是怎么啦?咋就哭成了个泪人儿,要嫔妾说啊,娘娘该高兴的,这皇上的銮驾刚一回宫,就过来看您,这得多宠您啊!”这话完完全全是嘲讽,佟佳氏自然听得出来,但她又哪来的心
力和小佟佳氏打嘴仗,但要她就这么受着对方的冷嘲热讽,那是万万不能的,只见其冲着小佟佳氏厉声喊:“滚!”
小佟佳氏笑得妩媚妖娆:“嫔妾只会走不会滚,皇贵妃娘娘,嫔妾这是来和您知会一声,嫔妾啊,这就要搬去储秀宫住啦,往后,嫔妾想来看看您,怕是都不行呢,唉!谁能想到皇上为了
皇贵妃娘娘好,竟然要给这承乾宫的宫门落锁,好方便皇贵妃娘娘精心养身体,对了,嫔妾还请皇贵妃娘娘多保重身体,等哪日娘娘恢复健康,这承乾宫的宫门能打开了,嫔妾定第一个来看
望您。”捏着帕子假模假样朝佟佳氏一礼,小佟佳氏嘴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咯咯”笑声,在贴身宫婢搀扶下,扭动着腰肢走向自己居住的偏殿,并高声吩咐伺候她的宫人:“赶紧收拾,咱们
好快点搬去储秀宫,免得在这扰到皇贵妃娘娘静养。”
“贱人!”佟佳氏眸色阴狠地盯着小佟佳氏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两字,待小佟佳氏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她双腿这才一软,扶着门框瘫坐在地上。“娘娘!”锦葵忙不迭将佟佳氏扶住,眼
里泪水大颗大颗掉落:“娘娘您可得撑下去啊,要是您倒下,奴才们该怎么办啊?”冯海上前,与锦葵搀扶佟佳氏回到屋里,却见佟佳氏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抿唇一句话都不说。
佟佳氏还能说什么?她完了,等她阿玛看到皇帝手上的那些东西,势必会舍弃她这个嫡女,一力支持佟佳·秀晴那个贱人往上爬,从而好延续佟佳一族的荣耀。对雍郡王胤禛下手,是她着
人联系额娘,瞒着阿玛进行的,因为她知道一旦阿玛知晓她的机会,绝对不会同意他那么做,如今她谋划的事儿败露,不管是她阿玛,还是整个佟佳一族,都不会再要她这个女儿。
他们会舍弃她这个给佟佳一族抹黑的罪人,他们估计狠不得要皇帝处死她,以此豁免佟佳一族的罪孽。
乾清宫门外,佟国维神色焦虑,来来回回走动不停,他不知好端端的,怎就被皇上突然宣召进宫,且想不明白,木兰围场出事,为何皇上会在宴请蒙古王公的晚宴上,频繁向他身上投来目
光。那目光他看不明白,但总觉得怪怪的,以至于銮驾一路返京途中,他绞尽脑汁在想皇上望向他的目光用意。
没想明白,一路都没想明白,回到府上,为解疲乏,他沐浴换衣,正打算去书房坐会子,便于再琢磨琢磨皇上那一次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谁知,人就被刚回宫的皇上宣召。然,他人到乾
清宫门外,却被宫人告知皇上没在,让他在门外候着。
不是他敏感,相比较以前他到乾清宫面圣,若是遇到皇上在里面忙着,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这乾清宫的宫人都会客客气气地请他到偏殿茶室候着,坐等皇上忙完召见。今日却一反常态,
不说请他去偏殿喝茶用糕点,这一个个连正眼都不给他,难道他们忘记他是何身份?
皇帝的亲舅父,皇贵妃的生父,前朝的佟大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慢待他?
焦虑与烦闷如成千上百条虫子咬噬着佟国维的心,他不时抬袖抹汗,暗恨这夏日太阳太毒辣,想把他烤死在这乾清宫门外。
左等右等,康熙终于回到乾清宫,他没有看佟国维,提步直接走进殿中,须臾后,梁九功才奉命到门外:“佟大人请吧。”佟国维无比希望梁九功能给他点暗示,然而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
,躬身走在前,只是奉命将人带进暖阁。
佟国维忐忑不安地跟在梁九功身后,虽然吧,皇帝是他外甥,且是亲外甥,但皇帝姓爱新觉罗,首先是大清皇帝,是天子,而他,则是臣,又岂敢心大到走哪都摆皇帝舅父的谱儿?战战兢
兢走进暖阁,佟国维甚是恭敬地朝康熙行礼。
“佟大人免礼。”康熙没有称呼舅父,声音浅淡,吩咐梁九功:“把东西拿给佟大人看看。”梁九功领命,将太子和恭亲王调查来的证据个,及康熙在木拉围场那边的取证,全拿给佟国维
:“佟大人。”他请唤了声,把东西送到佟国维抬起的手上。看着纸上的内容,只看了几行,连一页都没看到,佟国维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这……”康熙神色淡然,凝视着佟
国维,凝视着他这位嫡亲舅父:“佟大人若有怀疑,不妨把那些带回府仔细看看,若还是不相信,也可以问问你的福晋。”
佟国维前一刻还热得不行,这会儿已然是透心凉,他无法相信自己手上握的,是他的福晋和宫里的皇贵妃娘娘所为。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嫌命太长,还是嫌活着太乏味?非得
去作死,并拉着整个佟佳一族陪葬?
“佟大人退下吧。”康熙摆摆手,没去理会佟国维的神色变化。
如何回到府上的,佟国维不知,他只知自己一进府门,便来到福晋院里,此刻,见赫舍里氏明显魂不守舍想问他话,刹那间,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是真的,他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些罪证
全是真的,推开赫舍里氏上前要为他宽衣的手,佟国维坐到椅上,双目闭阖好一会,继而蓦地睁开,眼神迫人地盯着赫舍里氏:“说吧。”
赫舍里氏想装傻,可是在自家老爷迫人的目光注视下,她嘴角抖动了下,跌坐到椅上捏着帕子抹泪说:“老爷都知道了吧?!是皇上告诉您的对不对?”佟国维怒极而笑:“你这会子倒是
聪明。”
“老爷,妾不想的,可妾也是没法子啊,娘娘她不听劝,非得一意孤行,您要妾如何是好?”赫舍里氏不想说实话,奈何佟国维的脸色和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表明,她和宫里娘娘做的那件事,八成被皇上告知了佟国维。
事已至此,她除过坦白,求得佟国维原谅,别无他法。
赫舍里如是想着,她觉得皇帝毕竟是佟佳府的外甥,是她闺女的嫡亲表哥,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以皇帝和佟佳府的关系,看在佟国维这个舅父面子上,没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绕过她和宫里的娘娘也不一定,所以,坦白整件事儿,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从宫里拿回来的证据佟国维没有取出,需要吗?还需要取出来吗?事情的确是他家在宫里的娘娘和他的福晋做的,哪里需要多次一举,把皇帝调查到的证据亮出,好叫赫舍里氏说实话?赫舍里氏既已开口,就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皇贵妃和她相商,谋害雍郡王,顺带利用八皇子的事儿和盘托出。
当然,她说话很有技巧,没有把皇贵妃,她亲闺女拿她在佟佳府的地位和儿子们的前程说与佟国维,这是赫舍里氏留的一个心眼,因为她怕,怕佟国维知道事情由此而起,彻底放弃皇贵妃,休弃她这个嫡福晋,不再重视她生的儿子,让后院那些贱人,尤其是让同样有女儿进宫伴驾的那个贱人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并对那贱人生的庶子重视起来。
“从今往后你就在后院养病吧,管家权即日起交由苏氏打理。”苏氏是佟国维抬进府的良妾,也正是佟佳·秀晴的姨娘。佟国维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决定,引来赫舍里氏不可思议的目光:“老爷,妾没有病,妾能打理府中内务。”
“事情就这么定了,老爷我还有事处理,就不在你这多留了。”起身,佟国维走向门口,一眼都没看赫舍里氏,但在快要走向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顿住脚:“好好养病,不要随意走出院门一步,否则,老爷我不介意叫人封上院门。”
“老爷!您不能这样对妾啊,您这样做,宫里的娘娘和咱们的儿子还有和脸面见人啊?”赫舍里氏上前,抓住佟国维的胳膊哭流着说。掰开她的手,佟国维沉声回她:“宫里的娘娘只要不被皇上打入冷宫,就已经是厚待她,至于儿子们,若不是老爷我顾及他们的脸面,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描淡写让你在院里养病?”撂下这句,佟国维沉着脸,甩袖离去。
皇上能把调查来的证据给他,就是在告诉他,事情不会闹到明面上,这是给佟佳一族的面子,给他的面子,如若他不知趣,那么等着他的,等着佟佳一族的,将是逐渐走入落败的局面。说是逐渐还好听的,皇帝只要一个不高兴,直接将他,将佟佳一族从云端打落泥潭,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