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只是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自古以来,独守孤城者不计其数,谁有能断定韩爌和何复就一定是个例外呢?
然而就在斥候、探子探查义军军情的时候,不但部分证实了张顺所言,还听说愚夫蠢妇纷纷言说:“这‘舜王’本是上古圣王舜帝,只因见不得百姓疾苦,故而下凡转世,拯救世人!”
本来这些话,不过在愚钝之人胡乱联想,为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找理由而已。
然而这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就传遍了半个山西,顿时让韩爌、何复二人无言以对。
这件事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儿,然而在关键时刻却是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因为这事儿正好涉及到“认知作战”中的“以价值观判断为关键”这一项。
无论韩爌也好,何复也罢,他们都是读书人,更准确的说是儒家信徒。
儒家信徒虽然强调君君臣臣,但是同时也认同上古“三代之治”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言论。
如今相对应官场黑暗的大明来说,充满理想主义和传奇色彩的“舜王”明显更符合他们的认同。
人可以反对任何人,但是却无法反对自己。
那儒家素来宣扬三代之治,宣扬仁孝结义,无数充满理想主义的儒生为此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然而这一切撞上了以仁义自诩的“舜王”,一个近乎儒家理想中的君王,一切好像都乱了。
这就是现在韩爌、何复面临的困境:一方面是君臣大义,而另一方面则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其中孰轻孰重,究竟该如何拿捏?
到了这种地步,连韩爌都开始迟疑了起来。
若是仔细论起来,忠孝节义也罢,君君臣臣也好,除了出生以来的习惯以外,归根结底大多数都是为了青史留名罢了。
然而,现在韩爌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若是自个真个守节而死,恐怕这一回连忠节之臣的名声都未必有了。
虞舜的典故,作为一个博学多才之人,韩爌早已经耳熟能详。
上古圣王舜帝固然以德治天下,但是犹有“惩奸佞,逐四凶”之举。
若是如今的“舜王”最终真落个上古圣王的贤名,那自己等人的举止究竟算个什么?
飞廉恶来为商尽忠,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助纣为虐”的恶名?
那何复哪里想得到身为四朝元老,两任首辅的韩爌心中竟然已经动摇?
他纠结了许久,终于把心一横道:“舜王势大,吾诚不能与之争锋也!”
“如今蒲州城早已经四面楚歌,愚夫蠢妇又多为所祸。”
“以吾计之,唯有趁其祭祀之时,派敢死之士,一举杀之,然后天下乃安,不知韩相以为如何?”
“这……”韩爌闻言一愣,心中不由计较道:若是其果为何复所杀,盖有运无命,天意如此罢了;若其果然逃过此劫,那定然是天命所归,人岂能胜天哉?
想到此处,原大明首辅韩爌不由笑道:“何太守果然好计谋、好胆略!”
“人常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何太守想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当为何太守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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