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把听筒拿远了一点,等女人的声音小下去,他说,“是,瑾瑜当然是我的孩子,当务之急是把瑾瑜先救出来……”
不愉快的谈话结束了,叶辞称打扰对方了。
如同雕塑一般怔然,他整个人停滞片刻,又拨出了另一通电话,“妈,儿子跟您商量个事儿,是这样,我需要周转……”
这次谈话也不甚愉快,不过叶辞没说是为了瑾瑜,胡诌了一件棘手的事,做母亲便答应助力。女企业家以家居制造为主,涉猎多个领域,其中物流公司现金流充足,短期内借出一笔钱不成问题,但需要叶辞让出家居集团一点股份。
办公间安静极了,暖气也没有运作。叶辞坐在异形的希腊白办公桌前,手撑住额头,不知在想什么。
*
元旦一过,人们怀揣假期倦意返工,庄理格外恍然。在楼下和安保唐叔打照面也浑然没看见,没打招呼便上楼了。
财务总监已经到办公室了,忙碌异常的样子。琪琪递交文件过去,只说了句“唐总监”,就被总监训了一番。
“没看见我这里有事?这点小问题都不知,是怎么做到现在的?!”
庄理吓了一跳,低头做事不敢说话。
从那次通话之后,叶辞不再接电话,也不回讯息。庄理心生恻隐,可无法提供一点帮助。
正在忧思之际,万克让在简讯里很高兴地说看来可以趁着开学回来了。
“那么公司被收购的事……?”庄理犹疑地问。
“会顺利解决的,我早说过了啊。”
犹如散落的珠子,电光火石间,这些珠子在庄理脑海中串联。她急忙到楼下的咖啡馆去,给叶辞打电话。
叶辞比她这个未完全参与其中的局外人了解是怎么回事,反倒宽慰她,这不是她该担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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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晚,叶辞向绑匪指定的离岸银行汇入一半款项,剩下一半要等绑匪将瑾瑜送回码头之后再给。
可绑匪临时变卦,发送一则瑾瑜哭着喊爸爸的音频,要求追加款项,放宽期限至五号,声称否则晚一天断一只手指。
接连几日,叶辞几乎动用了来到这边后累积的黑白两道所有人脉,查找账户来源和绑匪所在的具体位置。暗中风声传出,自然惊动了岳父万骞。
董事长异常震惊,将叶辞与女儿传唤来大宅。
风水极佳的会客室里,叶辞与万以柔并坐在一席金丝楠木沙发上,之间隔得远远的,在父亲面前也不像往日那边恩爱作态了。
董事长顾不上细枝末节,问叶辞怎么向洪家、向家求助也不告诉家里。
叶辞作恭敬模样,却冷言冷语,“恐怕要问你的女儿。”
万以柔本来对绑匪的要价就很有些惊讶,现下绑匪不受管控,连同她也威胁起来了,她才觉得小看了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可她不能在这时就摊牌,面对家人和叶辞只得装作忧虑重重的模样。
“是吗?”叶辞牵了下唇角,“你最好真的担心瑾瑜,有个万一,万以柔我告诉你,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拽你下去。”
万以柔面若冰霜,“……我倒不知原来你能一下就拿出这么一笔现金。”
“关于我,你什么时候了解过?”
叶辞不与万以柔多掰扯,快步离去。忍气吞声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当前救回瑾瑜要紧,这之后有的是时间清算。
对这一切详情,庄理无从探查、打听,日子变得浑浑噩噩。终于听办公室同时谈论起这件事,她好似能够喘气了,直接了当地问万克让是否听说了。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
昨天听说了,还在简讯里同她讲甜言蜜语,庄理感到心寒,“难道叶小姐不是你妹妹吗?”
“Lowy……你怎么了?”
庄理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说错话,缓和道:“我只是觉得老天怎么如此不公,你家度过了危机,可叶小姐……”
“谁让我姑丈这么狠。”万克让倒起苦水,说家里公司种种坎坷,又说大姑原本美满的婚姻到头来成了这样,“Lowy,你同情谁,都不该同情他的。……你知,我曾经对他还抱有侥幸,觉得大姑所筹划的不过是一种示威,但现在你看,大姑若不是这样做,就没有一点还击的余地。”
庄理暗自深呼吸,说:“阿让,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万克让发誓说他真是这才知情,假若知道大姑的计划里有这一步,一定会反对。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这样是哪样?”
“瑾瑜不会有事的,大姑不可能让她有事。”
沉默半晌,庄理轻声说:“阿让,我不知原来你心里这么能藏事。”
“这么讲来,你不信任我?”
“这种事已经超出一个人的底线了。阿让,我从来没为别人的事这么难受过。”
万克让安抚庄理,还说她是好难得善良的女孩。庄理愈听愈觉得如鲠在喉,为什么她不能聪明一点,在第一次撞见万以柔打电话的时候就察觉这些呢?
不是为叶辞,而是一个小小的女孩。
绑架对被害者最痛苦的事,其实不是受苦受累,活在对绑匪的恐惧中,而是等。
等到发现家人根本就不想赎她。
希望随时间泯灭,是会毁掉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