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不能再平静了,甚至有些冷漠。
不是一种祈求,而是最后通牒。
庄理觉得自己还是太稚拙了,分明顾虑完全被掌控,却还是沉溺了叶辞给予的童话中。
他给予她个人空间,从不限制她交际,好像他们就是平等的friendwithbenefit,玩在一起、睡在一起。
实际上从中古店那件事开始就应该明白,她没有可以同他抗衡的资本,只有接受。接受他送的向日葵花束,和随便丢十万块委托艺术家作的向日葵版画。
“等你回来我们谈一谈吧。”
*
十余小时的飞行,叶辞和瑾瑜从新西兰回到香港。当晚八点多钟,瑾瑜兴奋得不像才旅行回来,吵着要和爸爸一起贴旅行拍的拍立得照片。也罢,女儿应该肖似父亲,精力旺盛,没完没了。
安抚好瑾瑜,已是十点过了,叶辞冲了澡之后出门,仍难以挥散疲乏之感。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想,何必呢,甩一笔钱给她分手好了。他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依顺的体己的风趣的,乖乖待着就只盼着他得空了过去。
而不是现在这样,就在他跟前,她的追求者也漫天飞;她喜欢新奇事物,习惯在社交媒体展示自己和自己的生活——除了他的身影;她还缺什么呢?他是真的觉得费解。
叶辞忽然笑了,想到如果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庄理一定会轻蔑地说:“那你最好现在就去找一个。”
比她漂亮的没她聪明,比她聪明的没她漂亮……不是的,是她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她那些天真的小聪明,她平平无奇还自以为在水准之上的厨艺,她入神地听他编造一幅画的来历,她的笑容,她的眼泪,蒙在尘埃底下一颗纯粹而勇敢的心。
到门前叶辞的气就消了。他活该,谁让鬼迷了心窍。
听见门锁声响,庄理望向玄关,看见冷着一张脸的叶辞走了过来。他在对面沙发落座,她有些拘谨地问:“喝点什么?”
“就走了这么一阵就当我是客了?”他一贯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瞧人,眼底却透着寒意。
庄理咽了一下,保持端坐姿态,说:“我应该要求你道歉吗?”
叶辞眯了眯眼睛,微哂,“庄理,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
“你不尊重我。”
叶辞一下腾起恼意,“我让那些公司给你开绿灯就叫尊重了?”
庄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干预,很难吗?”
叶辞起身,终是按捺住情绪,缓和道:“你不跟我较劲很难吗?搞些破工作,浪费时间去加班,挣点儿辛苦钱,很有意思?”
庄理倏地站起来,面对叶辞说:“那你要我怎样,毕业就失业,做一个连家也管不了的怨妇?”
“怨妇?庄理,你的想象力是不是有点儿太丰富了。”叶辞抬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计较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这很无趣,我一次次耐心是有限的。”
“太可笑了!”庄理说罢转身,欲往房间里走去。
叶辞两步上前拽住她,一把拉到身前。庄理手握成拳,抵着他胸膛,亦使劲儿挣脱他的钳制。然而他们的力量悬殊使之只能是徒劳。
“小理,你到底在想什么?”叶辞垂眸,声音随之低了下去,“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庄理睫毛颤了两下,难以置信地抬眸。她看见了叶辞充满困惑的神情,还有她不敢去确证的意味。
“你为什么非要我回去?你随时可以找到北京女朋友,或者‘一国两制’啊——”
“庄理!”
叶辞一声呵斥,庄理吓得缩了下脖颈。她实在不该拿这种严肃的事情来开玩笑。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她嗫嚅着说,愈说愈觉委屈,“流言蜚语我不在乎,可是别人在乎,我在那里怎么混?”
叶辞蹙眉,“你在我身边,怕什么?”
“这就是矛盾之处,没有了你我什么也不是,我不想这样。”
沉默良久,叶辞松了手,说:“OK,我了解了,你就是想搞破工作?”
“怎么叫破工作,那你为什么工作?!”
叶辞一时真说不出话了。
庄理又说:“我不要做什么家庭教师——”
莫名其妙又被讥讽一回,叶辞冷然道:“谁要你做家庭教师了?”
“我要正儿八经工作,加班也好,年薪在你看来可笑也好,我是不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的!”
“妈的庄理你真他妈难搞!”
庄理微讶,嗫嚅说:“那你不要搞了啊。“
叶辞惊诧。
两个人你一愣我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笑出了声。
“不许笑。”叶辞冷脸道。
庄理敛唇角,“好的。”
“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庄理抢话说:“你为什么要我回去?”
叶辞盯住她看,看得人发憷,她咕哝:“干嘛,不能问哦?”
“你觉得呢?”
“你、你舍不得我?”
叶辞眼尾挑笑,不置一词。庄理偷偷抿笑,“哦。”过会儿佯作严肃问,“你刚说什么?”
“我问你期望什么职位。”
庄理略顿,“我需要重新规划。”
这就是答案了。
空间安静下来,一束灯光映在墙壁上,那里缺失了一幅画。版画置于地板斜倚墙壁,黄与橘在湖蓝色中自在舒展,向日葵无形而有shén • yùn,挥洒写意之感犹如一篇散文诗。
”为什么是‘无题’?”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它。
叶辞说:“尤说什么题目都好像显得不合衬。”
“那……你就告诉他要向日葵吗?”
“当时我给尤说,”叶辞弯起唇角,“要‘迷’。”
“Mystic?”(神秘的)
“Nope,”(着迷的)
脉搏突突跳了两下,庄理故作镇定地朝叶辞看去,“是吗?”
“你可以打电话到他工作室确认。”叶辞走向画作。
庄理抿唇,脸颊微微发烫。
“叶辞。”
叶辞挂画上墙,退一步端详起画作,“什么?”
庄理一步步走过去,从背后牵住了他的衣衫。
“叶辞。”她只是又唤他的名字。
他转身,以复杂眼神凝视她,“我为我的行为道歉,可是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