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合上了,庄理透过车窗玻璃瞥了傅檀越一眼,启动引擎将车驶出去。
奈何学艺不精,一语成谶,擦刮到旁边一辆奔驰商务车。
庄理扶额,解安全带下车。
“傅律师,我想你说得对,无论任何事。”
傅檀越无语,“这我的车……”
前后检查一番,所幸车身几乎没有刮痕,傅檀越可以故作大方地说没关系,方才的失言,不如一笔勾销。
庄理乜了眼空气,说理赔找保险公司,或者叶辞。
“说起来你和叶辞怎么认识的?”
傅檀越不会想到,方才那句话让庄理将他当作了“qíng • fù专业户”,甚至说猜测叶辞以前的人是否也是他负责。
傅檀越说律所合伙人是叶总的离婚律师。
“你们所业务很广嘛。”
傅檀越只好尴尬地解释,因为涉及财务,像是公司股权一类的,所以叶总找到了他们合伙人处理这件事。
“离了吗?”庄理忽地问了出来。
傅檀越愣了一下,说这属于客户隐私,只有客户和负责的律师知道。
“那就是没离掉。”
“……也可以这么说。”
“不介意的话你先把车开走吧。”
傅檀越顿了顿,点头说:“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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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有点没分寸了吧?”
“倒不是没分寸,真的奇特,不像律师,像运动员你知道吧?”
“可不能这么说运动健儿!”寿喜锅咕噜噜作响,南晴筷子一提,夹起几秒烫熟的牛肉放到庄理的碗中。
周六晚上的小店人声鼎沸,她们坐在隔间里,竹卷帘半垂下来,遮住面容。
“别打岔。”庄理夹起牛肉,蘸辣酱送入口中,接着喝了口清酒,说,“我要说的重点是他还没离婚。”
“啊?”南晴一块切口香菇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啊什么啊?”庄理瞥了南晴一眼,“不是你说的这才是常态么。”
“是这样没错……可我看叶总对你好那个。”
“哪个?”
南晴抿了抿唇上的汤汁,“反正听你说起来,叶总对你蛮好了,你要Macan说买就买,我当初让高培安送我一辆甲壳虫都犹犹豫豫的。当然,实力摆在那里,是不能比较,但是,其实出来吃过几次饭,你也能感觉到,你和我们有一点不一样。”
因为叶辞帮了高总的项目,高总由代职转正式的分区老总,南晴对庄理格外殷勤起来,隔三差五就约庄理出来。
先前带庄理去过几次姐们儿的聚会,照南晴的话说都是一群没什么本事,唯独chuáng • shàng • gōng • fū厉害的女人,若庄理觉得没意思便不要去了。庄理已然不是只会做题的小孩,从情人们那里也能听来关于生意场的有效信息,学到交际本事,当然,偶尔也能学到稀奇古怪的活儿。
不过庄理还是喜欢三四人,最好只和南晴二人的约会。她可以卸下叶总女朋友的束缚,有什么说什么。
”没什么不一样。”庄理现在真心这样认为。和叶辞连最初那点暧昧都没有了,祛魅只是情人。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南晴踌躇道:“我也有事儿想和你说的。”
庄理挑眉,“你说,能帮我的一定尽力。”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我请你吃饭就是要找你帮忙吗?”
“那你这么严肃。”庄理引燃一支烟,把打火机抛给南晴,往椅背上靠。
南晴搓着打火机,蹙眉说:“小万不是搭上费总,和费总好了吗?有几个月了吧。我从宝姐那儿听来的,就上周,他们好多人在叶总郊区别墅打牌,赌得大,酒也喝得凶。费总中途有事走了,留小万在那儿玩,晚上……”
庄理食指微动,一截烟灰掉落在衣服上。南晴见了忙抽纸巾去拂,可白色低领衬衫上沾染了灰便擦不干净了。
“没事。”庄理说,“晚上怎么了?”
“一屋子人留宿,有的住单独的客房那栋,有人就住楼上。小万是费总的人,工作人员肯定会多照顾一点,就安排到叶总隔壁房间。”南晴停下来观察庄理的反应,小心谨慎地说,“之后小万和费总就闹掰了,现在到处找我们帮着去说一说话,可怜兮兮的。”
庄理搁下烟去夹菜,夹到碗里放着不吃,又拿起烟。她的语调异常平静,“做了是吗?”
南晴眼睫一跳,忙道:”没有!哎呀你说什么呢!宝姐也说没有的,有人看见叶总摔门就走了。”
“哦。”庄理觉得缓过来一点了。
“我跟你提这事儿其实就是想说……收敛收敛,差不多得了。今天是小万,是费总的人,明天呢,张三李四无处不在。没几个男人是柳下惠,我不在乎高培安偶尔野一回,你能不在乎吗?”
沉默片刻,庄理看着南晴说:“我觉得烦——我是说这些事情,这些女人,叶辞。你说的对啊,他是叶辞,可我要是差不多得了,做个阿谀奉承他的女人,他会马上就失去兴趣。”
“也不是这么说的,你能跟他犟,是因为他乐意让你犟。”南晴说,“你信不信我像你这样,高培安不出一个月就让我滚蛋。”
庄理低头,说:“对,他为什么不让我走呢。我不想幻想了,可又没法儿不去想,我会觉得他好爱我,他可能只是不晓得如何爱……可这种话说出来都好笑,哪有人不会爱,超英电影里的反派么?得多畸形的环境才不会爱。”
她们就是在不幸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有多渴望爱,就有多知道爱到底是怎样的,她们是世人眼中的捞女、二奶,只晓得金钱,可她们在每一餐饭、每一张床上给予的可比那些道貌盎然的吝啬鬼情真意切得多。
叶辞出身优越,有过一段婚姻,至少婚宴是轰动的,还有一个女儿。是的,他能够给予女儿安稳的爱。他理应懂得爱是什么、如何去爱。
南晴说:“但看起来你也没有很多的感情,你俩站一起,有时候给我好登对的感觉,有时候,又觉得假得腻死人。”
庄理掐灭烟自烧完的烟,蒙住眼睛,“我一点不能表现。可是南晴,我觉得我撑不住了,哪怕一点点,我想得到回应。”
南晴叹气,“那会儿你说要走,现在又说撑不住。我真不懂你,做什么事都逻辑条理清晰,打定主意就不改变,怎么到感情的事情你就这样稀里糊涂了。”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做过吗?”
“我不会,你总会啊!”
“爱一个人就是人生最后一道大题。对很多人来说可以不做,但我不能不做,不考到满分这张卷子就和零分没差。”
寿喜锅热气飘香悬吊的灯盏,火烧锅底,浓汤滚了一次又一次。
南晴怔然不语。
“小理,那你说的满分,是什么?”
“一个家,我们都想要的那种家。然后会有小孩,我会给她好多好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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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进入第三卷,说两句废话。两个人成长环境、所受的教育和思维方式差别巨大,导致看问题的角度和层次是不同的,所给的、所需的爱的语言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