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爱民最大的逆鳞就是女儿挑战他一家之主的地位。
方翠翠如此轻蔑地说他的话不算数,气得他面红耳赤,重重拍打餐桌,拍得桌上的碗筷噼里啪啦响,小孩都被吓得蹲在原地愣愣看着他。
“那你就看看我说的算不算!”他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怒吼。
方翠翠却笑得越发真心实意了,比刚才的哂笑开心太多了。
方家大大小小五口人盯着她看,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看到她提起手边的小包,缓缓掏出两本红色的本子。
方海和老婆年轻人眼睛尖,立刻看出来这是什么,顿时吃惊不已,心凉了大半。
方翠翠笑眯眯地把结婚证打开在方爱民眼前,故意在他面前停顿了十几秒,又缓缓转到吕大萍面前。
“爹啊娘啊,我3月就已经领证了,你们为我高兴不?”
方爱民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没有户口本你怎么领的证?”
方翠翠收起结婚证,拉上背包拉链:“我不来,这婚也已经结了,千里迢迢过来,不过是念着骨肉亲情。谁不想结婚有父母祝福,谁不想全家为自己高兴,当初定亲是我答应的,逃婚也的确给你们造成了困扰,一家子谁都有对错,如今日子好了本可以不计较的……就像你说的,我完全可以抛掉你们一辈子不回来——你也说对了,以后我不会来了。”
她扯扯嘴角,看着傻傻呆呆的四人,转身向外走去。
易晨沉默地跟着她走。
走到大厅门口,方翠翠停下脚步回头:“你也别说我没良心,写信让你们出去赚钱,大姐二姐涛涛都去了,也的确赚到了钱,我有好机会不会忘记姐妹兄弟,但也不会帮算计我的人。”
说着,直直看向方海和他老婆。
两人吓得不约而同避开视线。
方翠翠嗤笑一声,跨门出去。
房间里的行李一早就收拾好了,两人进门拉出行李箱背上包就能直接离开。
吕大萍追出来,红着眼睛拉住方翠翠:“亲生父女,再吵再闹也是父女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当真,这么记仇呢?”
方翠翠挣开她的手:“妈,我回来一天了,你还没问我,我婆家人怎么样,对我好不好。”
倒是彩礼先要上了。
吕大萍的哭腔卡在了喉咙。
易晨牵过她的手,两人背着包出了院子。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不是说城里人吗?哪里还会有不好的呢?你肯定是我们家过得最好的了呀!”吕大萍追上来。
方翠翠避开她的手:“妈,你放心,只要涛涛听话,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在锦城扎根成家。”
吕大萍脸上一喜:“真的?”
“只要他听话。”方翠翠强调。
吕大萍连连点头:“会的会的,涛涛从小就黏你对你最好,他肯定听你话。”
方翠翠没应,说:“我们走了。”
吕大萍又想留下她又不敢留,只好红着眼睛看着她走了。
易晨出了村口越想越气:“你说一句会照顾方涛,他们真的连人都不挽留了?”
方翠翠:“儿子是方家的命根子。”
易晨鼻孔重重出气,仿佛一头气坏了的牛。
方翠翠见状,笑出了声,摇一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回家咯,总算可以回去了。”
易晨握紧了交缠在一起的手,一边爬这段山路,一边在心中发誓,他一定要给翠翠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弥补她在原生家庭受到的所有伤害。
两人到小镇的时候是中午,吃完饭找了镇上唯一一家招待所,安置好东西后出门买了水果,两人来到了方翠翠的中学。
方翠翠去看望曾经的班主任,支教老师有专门的一排宿舍楼,他们直接去那找人。
然而那位班主任已经离开了,支教老师流动性强,方翠翠来之前也料想过这个可能。
不说老师,七年间,这所中学的校长都换了第二次了,现在的校长刚上任半个学期,同样住在宿舍里。
方翠翠就将水果送给了这位新校长,将自己过来感谢曾经班主任师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听到方翠翠正在准备读博,校长有一瞬间的惊讶,惊讶之后看着方翠翠的眼神就变得十分炙热:“我一定帮你联系到曾经的班主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好,真是好,方同学,你可真了不起,是我们所有山里孩子的榜样!”
方翠翠尴尬得直摇手,她还不太适应这么上价值:“只是为了自己前途努力而已。”
聊着聊着,方翠翠心中起了个念头——她想资助学校里想上学却因为家庭各方面原因不能上学的女孩。
“每个孩子一学期两三百,资助三个孩子一年也不到两千,但是对这里的孩子来说,上学赚到三百块钱就已经是一笔大钱了,就算不能改善生活,也有了前往锦城的车费。”
回去路上,方翠翠问易晨:“没和你商量就和校长说了这件事,你不介意吧?其实花费并不多。”
易晨笑着说:“怎么会介意?我觉得很好,不管是鼓励她们继续上学,还是给她们一张前往大城市的车票,你给的都是希望,如果曾经的我知道有个方翠翠在这里,岂止三百,三千我也愿意给,只要能让她过得稍微轻松一点。”
方翠翠抱着他的手臂靠上去:“易老师,你可真好。”
易晨刮刮她的鼻梁:“同学你有点马屁精哦。”
方翠翠和校长交换了联系方式,第二天才坐最早班车离开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