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故意取笑我?我一个深宅妇人,没有王爷告诉我种种消息,还不是一个睁眼瞎?”
晔王哈哈笑着:“行,本王帮你看看,往年送礼的惯例都有记载,你依惯例行事大差不差。”
寄娘说:“照理是如此,但有些东西以前有,现在库房不一定有,今年不少物件尤其是好药材,都不够了,为了补上这个缺口,近日我想得头都疼了。”
晔王惊讶:“缺了这么多?”
寄娘指着草稿上单独添了标记的清单:“这些划上线的东西都是我今年酌情替换的,价值绝对相当,但不知道是否会有忌讳,尤其是送往几位长辈、重臣、大儒府上的年礼,送出去价值不菲,若是让人记不住甚至不高兴,这就是给王爷添乱了。”
晔王仔细看去,果然,寄娘十分清晰地写了往年是什么物件,今年换成了什么,这些替代物都非常恰当,他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
他指着往年列表上的何首乌问:“何首乌也没了?上个月,西城巡抚送来一车上好的药材,我记得何首乌便有一箱,品相极好。别家府邸也就算了,炎王叔府上肯定要送,数量不够的话,挪一挪都送给炎王叔,他前段时间还提起过药材的事。”
寄娘指了指这处反复修改的痕迹:“您以为我没想到吗,往年送的是山参,今年老山参没了,别家我都换了合适的物件,就炎王府上,我记得王爷说过这位王爷年轻白发,常年在外寻觅上好的何首乌,又听说西城送来了当地珍稀药材,这不就定下了。”
晔王皱眉:“那怎么又改了,一箱药材,早就够了。”
寄娘叹气:“王爷不是把那批药材入了内库吗?李次妃那边说,药材已经被领得七七八八,若当成年礼送出去太过寒碜。我无法,绞尽脑汁想起一个乌发药方,按照药方配了药材,价值相似,功效不弱,送出去绝不会堕了王爷脸面。”
药方绝对是好药方,但是晔王不懂,在他眼里,当然是上好的何首乌更合适,更有面子。
“这么一车药材,短短几日就被领光了?”
寄娘随口说:“府中人口多,大抵正好用上。”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明日有一批年礼要送出去,王爷既然对清单没有异议,我再去验查一遍库房,王爷不如去哪位姐妹院里坐坐,或者去看看贾林是否查到了线索?”
晔王没动,也让她歇着:“检查年礼还要你亲自去?让管事去查就成了。”
寄娘看着他似笑非笑:“王爷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哪里来的心腹管事?况且,今日接待尹夫人这么一件小事都差点被人钻空子,明天这批年礼都是送往重要府邸,出了一个差错,损害的是王爷的脸面甚至机会,怎么敢偷懒啊。”
晔王顿时明白了,寄娘是怕有人使坏。
他想说,这不至于,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话没说出口,他想到了今天差点在尹家面前丢脸,顿时脸沉了。
“本王同去。”
他倒是要去见识见识,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蛀虫在他后院存在。
……是真的有。
晔王看着被寄娘眼尖指出来的瓷器,今年眃窑出的十二件珍品瓷器之一,碧云天宝瓶,如今上面居然有了一道裂缝。
宝瓶,平安。年节送礼就是送好兆头,他却把碎了的平安送给年老大臣,这不是咒人吗?
得了,老臣没被司徒灿争取到,直接被他得罪送给司徒灿了。
晔王脸黑得跟墨水似的。
在他对着宝瓶阴沉沉的时候,寄娘又揪出了一份变质的药材。
他学着寄娘的手法上去摸了摸,没摸出任何异样:“这哪里变质了?”
寄娘微微掰开给他看:“这是黑心药材商惯用的手段,一般市井上比较常见,奇怪,这些药材我听说刚从燕国运过来直接进府入库的,王府的采买也出了问题?”
晔王将药材用力扔回去,气得转身就走,大喊:“贾林!把贾林给我叫过来!”
贾林很冤枉。
“王爷,王府库房如今是李次妃管着呢,奴才不好插手啊,从前王妃管家时也是这样的。您私库里的东西,奴才保证绝无问题。”
晔王气得恨恨瞪了贾林一眼,大步往侧院走去。
兰苑的事,何首乌的事,年礼出问题……这一件件一桩桩,行事风格如出一辙,全都是不顾他的利益只为了陷害寄娘,一开始他不信是李次妃的问题,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些事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
寄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平静转回身。
绿玉看着出问题的礼品愁眉不展:“这些东西该怎么办?明天就要送年礼了,这时间能耽搁吗?”
“先摆着吧。”寄娘不见半分忧虑,伸手摸了摸宝瓶,“真是一件好瓷器,可惜了。”
绿玉:“就是,也不知哪个缺德的,这么糟蹋好——哎哟!”
绿玉捂着额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寄娘。
寄娘不理她,看向角落里肃手站着的魁梧小厮:“大壮,守好门,莫再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名叫大壮的小厮微微抬头,与寄娘目光接触了一瞬,低下头去:“是,夫人。”
寄娘带着侍女走出门,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清滟院没有库房,这普通屋子临时充作库房让各位守门实在辛苦,每人赏一个月月钱。”
大壮在门内扑通跪下:“多谢寄夫人!”
其他人跟着兴高采烈地跪下谢恩。
寄娘回头看着他:“听绿玉说,你家里有孩子病重需要花钱治疗?”
大壮咬着腮帮子点头。
寄娘:“要多少钱,你来正屋找暖玉取,若是库房守好了,就算作赏钱。”
大壮喜极而泣,砰砰磕头。
寄娘弯腰扶住他的肩膀:“免了,好好办事,为王爷效力便可。”
一阵香风袭来,大壮仿佛身在梦中。他30岁了,只生下一个孩子,健健康康养到八岁,求着管家给他安排了一个轻省活计,却意外被大少爷的弹弓打到了脑门,当场磕得满头血。如今孩子躺在家里几个月了,清醒时候少,昏沉得多,家里的积蓄全都换成了药钱,眼看着孩子有好转的迹象,可全家债台高筑,一包药都买不起了。
大壮想起那天,也是寒风中吹来这样的香粉味,她说可以帮他,要求是让他监守自盗,损坏库房的宝瓶。
刚才他才知道,她对付的人是李次妃。
大壮眼眶发热:“多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