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披甲的山峦,庞然如神峰的巨虫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朝太白关冲锋。
那是一只类似于蜈蚣,但是却有着光滑甲壳的昆族大妖,其体长达数千米,宽超四百米,它拱起环形山,从地底窜出,无数节肢舞动,将冰封的大地戳出一个个坑洞。
纵然是在有着无数种狰狞妖物的妖邪中,山岭巨蜈这样狰狞庞大的怪物也并不多见,无尽的土行灵力被它从地底深处汲取而出,进而附着在外壳上,成为它的护甲。
轰!冲天热气化作白雾,从这巨虫的甲壳缝隙中勃发而出,冲霄的热浪甚至令周围的冰雪融化,冻土化作沼泽。
但是,即便是如此硕大无朋的巨虫,相比起它冲锋的目标而言,却也显得太过渺小了。
那是一道通天彻地的神光。
群山拱卫之间,层层叠叠宛如星河一般璀璨浩大的法阵正在交错着旋转,五德轮转,宛如一个小世界。
而在这五重法阵的中央,有一座以神金铸就的人造山岳倒悬于天,释放出勾连地脉,引动天地灵气的光柱。
数位真人坐镇在其中,协调法阵和地脉之力,令光芒闪耀。
无数灵纹纷飞,甚至遮蔽了群星的光辉,白金色的神山转动,一道道符箓符文在其体表明灭浮现时,将不可思议的地脉之力随着虚无的阵纹引导,没入最外侧的城墙处,把这足有数百丈高的坚壁加持得坚不可摧。
面对这样巨大的天关,即便是一只真人级的巨昆妖全力进攻,只要守卫的军士应对得当,也不可能将其轻易动摇。
要知道,太白关乃是建立在地脉之上,以群山为基础的山脉巨阵,它地表的纹路便纵横数百里,而地下的神纹蔓延,更是不知深入地脉多深。
而核心的‘太白不灭镇邪大阵’,更是得到圣皇亲手加持,有着最纯正五行金德之力的神魔大阵。
但,所有守关的将士,担忧的并不仅仅是‘这一只’巨虫。,
众多昔年曾经和昆妖战斗过的老兵们更是面色沉重。
——他们很清楚,既然能有一只真人级的昆妖出现,那么,就绝不可能只有一只昆妖。
昆妖从来不以‘强大’而为名。
它们的要点,一向是‘多’。
轰轰轰!
就在第一只山岭巨蜈展开冲锋之时,一连串和之前同样的地表拱包出现,数秒后,伴随着大地震鸣,又是四只同样的山岭巨蜈出现。
它们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简直让人怀疑一卵多生,而这些巨蜈也同样毫无犹豫地挥动足爪,搅动天际的黑云,开始对太白关进行浩浩荡荡的冲锋!
在它们身后,大地开始剧烈的震荡,然后展开无数裂缝,黑色的魔雾翻动间,又蜂拥而出无数飞行的巨型昆虫,仅仅是数十秒,出现在半空中的飞虫数量就超过十五万,它们汇聚成群,狰狞的口器和坚固的羽翼在天空之上闪动,发出恼人的嗡鸣。
与此同时,那得到了幽暗天魔的神力加持,几乎任何侦测术法都无法穿透的魔雾中,骤然又飞扑出如同潮水一般的魔军——它们就像是徘徊在巢穴旁的狂蜂,以巨蜈为核心,气势汹汹地随着昆妖进攻,宛如能够摧毁一切的黑色海啸。
一时之间,如果忽略那明显无比的天魔气息,整个战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几十年前,天元界和昆妖的核心战场那样。
“糟糕!”
注视着这一幕,王海天面色难看:“它们瞒天过海,避开了我的侦测!”
他之前一看见山岭巨蜈的出现,就知晓情况不妙——这些地行巨蜈本就擅长地脉之力,最擅在地底挖掘洞窟,供给昆妖行军,再加上不知为何,这些妖邪在地脉中简直如得水,半点不受阻碍,即便是元磁神光也难寻到。
想要驯服昆妖,即便对于神魔而言,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昆妖的思维模式和行动逻辑都与其他生物大不相同,它们只服从母巢母虫的意志。
惑心法术,操控心灵压根没有任何用处,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心,有一些甚至没有魂,本体根本就是一个由血肉组成的机械。
但是,出现在战场上的这众多昆妖,却说明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天魔必然控制了一条天妖级的昆族母虫,这才能掌控由那条母虫生育的众多昆妖!
“援军何时能抵达?”
“最近的镇北军还需要四个时辰,倘若魔军还有增援,坚持下来恐怕有点难。
镇守天关的几位真人面色凝重,此刻魔军大举进犯,他们却需要维持地脉稳定,保证这北境太白关的稳固,难以出手。
虽然说,圣皇陛下早就有预料到天魔会在最近出手,但是为了之前不引起神魔的提防和注意,所以并没有直接提前调动军队来到太白关周边,所以援军还需要一段时按才能抵达。
一时之间,太白关内气氛凝重。
既然暂时没有增援,那么就只能用硬实力扛过去了!
但是,就在此刻。
就在王海天冷静下来,准备回到天关内部,前去调整地脉纹路,保证大阵在受到冲击时不至于出现差错的时候。
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期待过的剑士向前迈步。
并没有被信任的真人,裂天剑燕长峰步履轻盈地走向了城墙的前端,直面那正在冲锋而来的山岭巨蜈。
“你——”
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王海天愣住了。
一时间,他没搞清楚,为什么这位正阳余孽,会主动为了覆灭了他们国家的新朝关卡出击。
他没搞清楚,此刻已经握住手中长剑的真人,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更没搞清楚,燕长峰此人,为何会主动出手。
但实际上,有些时候,行动并无什么理由。
“魔军,昆妖。”
凝视着那从翻腾的黑色魔雾中飞驰而出的无数黑色人影,以及仅仅是冲锋,就令周围的山岳倾泻崩塌的巨昆。
持剑者的心中并无任何畏惧,也无任何忧虑:“敌人出现了,我也便应该出剑。”
——理所应当之事,刀剑这等物什正是为此而锻,为此而生。
燕长峰一直都是这样生活,他总是为了谁挥剑,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南正楷的霸念,为了正阳国的任务,从不畏惧。
即便是面对烛昼,他也敢于亮剑,即便代价是差点直面死亡。
但是,此刻。
男人的心中,却翻腾着和以往大不一样的心思。
燕长峰不禁想起了那个明明没有见过自己,但却对自己异常熟悉的明正德。
他回忆起了,那位新朝圣皇陛下对自己说过的话。
“燕长峰,你没有国家的意识,没有文明的意识,也没有阵营的意识。你觉得,为谁工作都是工作,为谁挥剑都是挥剑,都是一样的,是吗?”
“是的,现在,我也可以为你挥剑。”
端坐于王座之上,威严且柔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而剑士只是站立,干巴巴的简单回答。
虽然听上去十分无耻,但这就是他真实不虚的人生。
“可是,燕长峰,你难道不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