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蓉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眼睛都直了。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她从来都没有过,抓着南荣慎轮椅椅背的手,松开之后,便抬起来朝着男子伸去。
是幻术!
温蓉蓉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她现如今早已经因为驭灵契的融合,不仅五感异于常人,对妖术也十分敏锐,她甚至不戴摄魂眼镜去看,也能够凭借感知,分辨人与妖的区别。
所以她很快感知出来,这个人不是妖,他也没有用幻术。
可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温蓉蓉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他的心思,被蛊惑一样伸出手,面前这人还在冲着她笑,可是好奇怪,方才离得远,温蓉蓉看清他的模样,现在离得这么近,她反倒看不清了。
像一团萦绕在眼前的迷雾,蛊惑着温蓉蓉,让她想要伸手去拨开云雾,去看清楚……
云无常眉目微垂,堪称柔情似水地看着温蓉蓉,并没有躲避温蓉蓉伸过来的手。
只不过就在温蓉蓉要碰到云无常的时候,南荣慎突然伸手抓住了温蓉蓉的手腕。
南荣慎眸色冷厉地看着云无常,带着些火气开口,“难道鸿达至尊的身边,都只有这些只会使用下作幻术的人吗?”
南荣慎第一反应,也是这云无常用了幻术!
温蓉蓉被南荣慎蕴着灵力的大掌扣住手腕,火热的灵力瞬间侵透进她的经脉,烫得她即刻回神。
可是那种着魔一样的心思破了,她却依旧看着云无常移不开视线。
云无常并不在意南荣慎的态度,只躬身说,“明日启程,车架早已备好,不知楼主可准备好此行要带的东西了?”
这话若是换一个人来说,温蓉蓉绝对和南荣慎一样,阴阳怪气地说点难听的,说到底,鸿达至尊,不就是想要她的灵器么,何至于这么巴巴的派个人还不忘了提醒。
可是这些话从这个才只见面不到半刻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温蓉蓉却半点也生不出逆反之心,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但是温蓉蓉好歹也混了这么久了,再者南荣慎还抓着她,源源不断的热流从南荣慎的手掌之下钻进温蓉蓉经脉,抚平她一切对未知的恐惧和退缩。
温蓉蓉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却是,“准备好了……”
温蓉蓉:……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南荣慎。
南荣慎瞬间心领神会,开口说,“很晚了,启程的事情明日再议,我们要回去休息了,想必弟子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为你安置了住所,退下吧。”
南荣慎久居上位,对着温蓉蓉不会颐指气使,但是对于这等突然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人,气势非常足,他开口便少有人敢生出逆反之心。
云无常又弓了弓身,让出了路,却并没有被南荣慎给震慑。
他视线一直跟着温蓉蓉,用那种南荣慎看着想shā • rén,温蓉蓉看了却莫名觉得亲切,想要扎进他怀中撒娇的温柔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走出了一段距离,离得远了,温蓉蓉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压低身子在南荣慎的耳边说,“你看出他哪里不对劲了吗?是什么妖?我根本不受控制似的太危险了……”
南荣慎没有回头,没有被面具遮住的这半边脸,显得格外得凝重。
温蓉蓉也没有打扰他思考,推着他慢慢走着,她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忆着方才的那个自称云无常的人。
但是越是回忆,温蓉蓉的表情就渐渐地和南荣慎一起凝重起来,这才一转身的工夫,她已经忘了云无常长什么样子了。
“谨言,你还记得云无常长什么样子吗?”温蓉蓉将南荣慎的轮椅,停在了兰庭院的门口,问道。
她平常都是管南荣慎叫慎儿,南荣老师,说正经事的时候才会叫谨言。
南荣慎转过头,看向温蓉蓉,慢慢摇头,“记不住了。”
他说,“我特地看了一眼,按理说我看过的人,包括妖魔,看一眼没有记不住的。”
“是妖术?”温蓉蓉问。
“他不是妖,”南荣慎皱眉说,“也不是魔。”
“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妖魔气,但却有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温蓉蓉和他的看法不太一样,她觉得这个云无常的身上,有种让她舒适无比,就像是疲惫至极的时候见到高床软枕,恨不得马上抱上去的气息。
温蓉蓉推着南荣慎进了兰庭院,把这种感觉和南荣慎也说了。
南荣慎听了之后好半晌没有说话,抓着轮椅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说了一句,“明日启程,你与我哥哥坐在一起,离他远些!”
温蓉蓉觉得南荣慎也有点不对劲,还纳闷地凑近,问他,“你不舒服?怎么额角青筋都起来了,是不是腰疼啊……”
她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用纤白的手指按住了南荣慎的额角青筋,轻轻地捋顺了两下。
南荣慎抓着轮椅的手就松开了,那种憋闷的感觉也随之消散,浅浅呼出一口气,还真的认真感觉了下,说,“腰不疼啊……”
“我不放心,鸿达至尊派了这样一个鬼魅之人前来,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说不定是想要伺机操控你。”
他抬手抓住了温蓉蓉垂下来的手腕,说,“连我都看不出妖异,他不容小觑,你同我哥哥一起,不要乘坐他们准备的车架。”
南荣慎说,“明日我去送你们,我再同我哥哥好好说一下,让他格外留意着这个人。”
温蓉蓉点头,心里有些不安,看着南荣慎问,“你还要送我们啊,你都不太方便,刚才还腰痛来着,算了吧……我跟你哥说不就得了。”
南荣慎想去送,非常想,他不能跟着她走,也想看着她走。
但是他又不能说,这也太矫情了,于是憋了半天说,“我好些日子没见我哥哥,正好有些想他了。”
温蓉蓉闻言就不阻拦了,点头和南荣慎各自回屋。
只是温蓉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个云无常,死活也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
可是越是想不起,就越忍不住想,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导致她当夜做梦,也梦见了那个身形颀长的身影。
温蓉蓉梦见自己似乎变得很小,那个人抱着她,托着她在他的肩头上,看着她笑得和晚上碰见的时候一样柔情似水。
但是视线很快模糊,她看着云无常居然融化在了水中,自己怎么伸手捞也捞不出,那种慌急和难过,真真切切地让温蓉蓉在梦中泪流满面。
温蓉蓉甚至还捧着水中即将消失的他的脸亲了亲,然后自己被自己这诡异的梦境给活活吓醒了。
她一身大汗地抱着被子坐起来,外面天色甚至还没亮,她气喘吁吁,红烟和竹叶开门进来,温声询问她怎么了。
连南荣慎都掀开门帘,转动着轮椅进来。
“你做噩梦了。”刚才还喊了。
南荣慎一过来,红烟和竹叶就自发地退开了。
温蓉蓉看向南荣慎视线有些不能聚焦,满脑子都是云无常扭曲消散在水中的脸。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怔怔地坐着,南荣慎运转灵力,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热力很快透过他的掌心烘过来,温暖了温蓉蓉的身体。
也驱散了那个水汽浓郁到她无法呼吸的冰冷的梦。
但是温蓉蓉却觉得,那其实不能算是一个噩梦。
她心中的留恋和不舍,到现在还余韵悠长地停留着。
她舔了舔嘴唇,压抑着自己想要去找云无常的欲望,甚至怀疑他给自己下了蛊。
“我梦到他了,”温蓉蓉拍了拍身侧,对南荣慎说,“你能不能上来陪我一会儿,天要亮了。”
南荣慎立刻便撑着手臂毫不费力地坐上床,温蓉蓉松开被子凑近他,南荣慎抬臂自然地把她圈进怀里。
温蓉蓉有点神思恍惚地靠进了南荣慎的胸膛,然后说,“我做了个梦,你说云无常不是魔也不是妖,那他会不会是巫蛊师?”
温蓉蓉说,“我觉得我好像被下了蛊一样,觉得他亲近,想要去找他,我还梦见我亲他了……”
“什么?”
南荣慎给温蓉蓉暖身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心中涌上一股子难言的无名怒火。
“我明日便叫我哥哥仔细查下他,”南荣慎说,“他手下有个雉鸡精,你知道吧,就是元雪松。”
“你不用怕,元雪松现在正在海潮国,无论什么样的巫蛊,他都能取出。”
温蓉蓉点头,胸腔里的难受依旧没有散去,不过身上暖暖的,她靠了一会儿,就有点意识不清。
她慢慢从南荣慎怀中滑到他的腿上枕着,是他残缺的那只左腿。
这条腿当初是被魔兽撕扯而下,南荣慎自己都很少碰……因为当时,他不光痛不欲生,还为了求生,自己啃食了自己的血肉。
南荣慎闭了闭眼,从前每每回忆起那段日子,他都会非常难受,恶心,冰冷蚀骨的感觉和魔兽身上的腐臭气息,让他几度梦中惊醒,魔气的侵染让他丧失神志……
但现在他曾以为永远无法挣脱的那些,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他垂头看着枕在他残缺之上酣睡的温蓉蓉,满心莫名而起难消难解的恼怒和酸楚,都慢慢地平复。
温蓉蓉又睡着了,枕在南荣慎的腿上睡得很香,浑身暖暖的,没有诡异离奇的梦境,一直到外面天光大亮,快要到启程的时间。
南荣慎才停止了给温蓉蓉缓慢地输送灵力,伸手拨了拨温蓉蓉脸上的头发,手指蜷起,指节轻轻敲了下她的鼻子。
温蓉蓉哼唧一声,闭着眼摸了摸鼻子转过身,把头彻底挤进了南荣慎的腰侧。
南荣慎已经习惯和温蓉蓉亲近,被她枕得腿麻了也没有关系,反正他的感觉很细微,但是他的腰上是有知觉的,温蓉蓉埋在其中呼吸都扫在其上,热气又闷在衣服里不得出。
南荣慎甚至有种腰部那一块被温蓉蓉呼吸反复隔着衣物喷洒的皮肉,已经被点燃了的错觉。
他垂头看着她露出的一点侧脸,伸出一根带着茧子的粗糙手指,笨拙地在她耳边别了一下她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