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驱暑气,茂柳连阴遮。
地处天南国广元府的一片广阔田野中,七八个庄户正聚在地头的大柳树下歇晌,只要看一眼田里那些压弯了腰的谷穗,几人便会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待喝了一些村中自酿的稠酒之后,庄户们不自觉地又把话头引到了“仙门”之上,其间多说一些仙人们斩妖除魔的轶事。
此时一个躺在地上的汉子忽地指着天上的一片轻云疑惑地道:“这片云彩倒是奇怪,早晨来时就在那里飘着,怎么两三个时辰了还是没动?”
一个老汉拿手遮着阳光眯起眼睛扫量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有古怪,那云不是当下节气该有的羽云,要按冯先生的说法,该是事出反常......呃、什么来着?”
“四叔,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不如把房家二小子找来看看,他可是皇家武院里的学子,虽说还没学成,但也足以对付一两个妖魔了吧。”此时一个精壮的汉子从旁小声说道。
老汉闻言也觉有理,于是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之后那名精壮汉子便架起牛车慢吞吞地往村里去了,至于余下几人,则是继续谈天说地,居然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牛车“吱吱呀呀”地走过了几里乡间土路,赶车的汉子似乎觉得已经离得够远,于是“蹭”的一下跳下牛车,撒腿就往村中狂奔,看那一步三丈的样子,此人竟还是个练家子。
独自盘坐在轻云上的陈观主收回了道念,脸上随即露出了笑意,对于庄户们的“大智慧”,观主大人给出了极大的肯定,多么睿智的一群百姓啊,竟还知道不可打草惊蛇。
不是不想找人做陪,怎奈自从上次秘境传道之后,除了舜易以外,听讲诸人皆需闭关参悟一阵,就连纪烟岚与聂婉娘也不例外。
事也凑巧,就在无所事事的陈观主每日里以钓鱼度日时,总领探寻上古宗门遗迹的外门长老何弃我却被一众彻地营修士给抬了回来。
以道念扫过那几个彻地营头目,见他们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而是跪在药庐前面“砰砰!”磕头,只求石鹤能把何弃我自鬼门关里给拖回来时,陈景云如何会不心生怜悯?
都是些有功之人,别看现在一个个破衣烂衫、如丧考妣,但是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宗门能有今日的辉煌,他们都在功勋册上。
何小贼今次伤势颇重,观其一身寸寸断裂的经脉,就知道是服用了过量的燃元丹药之后又拼命所致,若非系在腰上的“云”字令牌当中正有汩汩生机流入他的识海和肺腑,小贼此刻怕已身陨多时。
石鹤虽然精通医理丹法,但是对于这么重的伤情也是束手无策,不得已只能用出了最后的办法——望空大叫一声:“观主救命!”
喊声未止,一道挺拔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本犹在哭嚎的几名彻地营头目一见观主亲临,尽皆大喜过望,心神一松,其中两人居然昏死了过去。
陈景云也不耽搁,抬手往后山方向虚虚一抓,立时就有一团混沌琉璃树中散出的精纯灵力被他摄了过来,道念微动,那团灵力便已经化作了一颗蕴含着生机造化之力翠色灵珠。
曲指一弹,灵珠径自悬在了何弃我的眉心之上,而后四方云动、阴雷炸响,随着天地灵气的不断汇聚,那颗翠色灵珠居然给了在场众人一种活物的感觉。
“哼!这小贼倒是好运,今次被我重铸根基之后,日后一窥八转境的机会凭空再添两分!”
随着陈景云的话语,那颗已经色呈墨绿的灵珠霎时没入了何弃我的头顶百汇,之后便见一层玄光自他从头顶一直延伸到了脚掌。
如此过了数息,只见原本气若游丝的何弃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旋即竟是一跃而起,急声厉色地高呼道:“老子在这里挡住阴傀!你们几个速归宗门求援!”
眼见着有些神志不清的何弃我又从腰间摸出了燃元秘药,几个彻地营头目无不哭中带笑,陈景云也自莞尔,点指将何弃我定在半空,骂道:“蠢材!你倒是好大的威风!”
耳中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何弃我已经送到嘴边的秘药立时自手中滚落了下来,在自己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宗门,又见随自己一同下地的几个兄弟一个没少,大笑几声之后,又连忙跪地谢恩。
“起来吧,先把你等今次所探遗迹的方位留下,然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到造化秘境中养伤去吧,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一听观主允许自己带着下属一同进入造化秘境,何弃我立时喜不自胜,先在一枚玉简中烙印了具体方位,又从石鹤手中搜刮了几瓶疗伤圣药,之后就卷起几人一溜烟的跑了。
手中把玩着何弃我留下玉简,陈景云若有所思,天南国的地下藏着无穷宝藏,彻地营虽然日渐壮大,但是也有力有不逮之时。
那些深埋于九地之下的上古宗门可不全都份属正道,天元福地的魔门虽说皆已倾覆,但是遗迹之中仍会留存一些阴邪的法禁,彻地营修士若是遇上,损伤在所难免。
......
既然闲来无事,陈景云便动了巡游天南的心思,散于各处的上古遗迹虽然并不急着发掘,但也需要纳入闲云观的掌控,而这几个庄户身处的田地之下,正是万年之前的魔门祖庭。
陈景云方才以道念探入其中,果见仍有几处魔阵犹在运转,其中又属一座“阴傀大阵”最是神异,何弃我想必就是伤在阵内的阴傀手上。
“上古魔门不容小视,远非自诩正宗的紫极魔宗可比,日后只需适时抛出这个香饵,还怕玄悲子等人不自己送上门来嘛?”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陈景云就要潜往地底布置陷阱,恰在此时,忽然看到远处的村庄里跃起一个少年,少年身着武院袍服,想必就是几个庄户口中的“房家二小子”。
“有趣,有趣。”
眼见着少年在半空中掐诀念咒,旋即脚下出现了一条翅蛇虚影,陈景云便知此人修习的乃是御兽堂的法门,于是也不动作,倒要看看武院学子的行事风格,若是令他满意时,提携一下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