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古木之下。
女主人坐在凉亭之中,手边是一摞古籍,年幼的孩子趴在她的膝上,睡得香甜。
小孩儿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稚嫩的面容上隐约能看见与女人相像的部分。
然而实际上他只是误入这里的陌生访客。
甚至也可能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客人。
“他确实与您有血缘关系。”白衣长发的男人拿着检查报告走过来。
“为了避免一些混淆诱导的障眼法生效,我顺道为你们做了一下人类的亲子鉴定,结果如您所言。”
女人笑了笑,说:“我说过的,他就是我的孩子。”
男人以一种文雅的方式翻了个白眼:“恕我难以想象您爱上某个人并为对方诞下爱情结晶的场面。”
话语里淡淡的挖苦并未让女人气恼。
“谁知道未来某个时空里的我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女人顿了顿,问,“你猜他叫什么名字?”
“愿闻其详。”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会叫他‘辞夜’。”
黑夜将尽,黎明已至。
一抬头便能看到天尽头淡淡的曙光。
男人并未能就这个名字发表什么看法,也来不及,一低头正对上一双深红色的眼眸。
兔子似的。
却并不容易受惊。
小孩儿茫然地四顾,视线滑过身边两人的脸,并不怎么惶恐,只是有点疑惑,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哥哥姐姐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乖巧稚嫩的声音将男人刻薄的言辞全部都堵了回去。
女人噗嗤一笑,温声说:“这里是我家,你从天上掉下来,掉到花坛里就昏过去了。”
说着她捻起小孩儿身上的一片红色的花瓣。
“哦。”小孩儿愣愣地点头,眨了眨眼睛,反倒笑起来,“是你们救了我吗?谢谢,你们真是好人。”
眉眼弯弯,很活泼灵动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苦气。
他一笑,看起来与女人就更相像了。
唯独那双眼里全是陌生。
长发的男人心头一动,微微俯身,与小孩儿对视了片刻,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说:“辞夜。陆辞夜。”
男人怔了怔,一抬头,看到女人对着他微笑,见他看过来还轻快地眨了一下眼,像是在说,你看吧。
-
陆辞夜六岁,无父无母,出生后就被丢在一颗荒芜的星球上。
一位年迈的老人是星球上唯一的幸存者。
他在一堆废墟之中捡到了还是婴儿的陆辞夜,将他带回去抚养。
“陆辞夜”这个名字刻在心脏以上,锁骨以下,在他长大之后渐渐隐去。
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身份的证明。
当然也没有自称是父母的人去找他。
最坏的解释是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
因为易星移很确定他血缘上的母亲绝不是会随意抛弃自己孩子的人。
这样的猜测让他不太愿意去面对那个孩子。
女主人轻抚着怀中沉睡的孩子的脊背,用一种温和的眼神看向身侧的人,问他:“我不曾呼唤过你,但你还是醒来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易星移的视线下移,落在那个孩子身上,久久不语。
那个孩子似乎是觉察到了他长久的注视,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被女人强行塞进另一个人的怀里。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他了。”女人说道,“我来想办法送他回去。”
易星移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然而女人转身的脚步将他所有的话都堵回去,只得低头看向被强行塞进怀里的小孩儿。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冲着他笑。
易星移叹了口气,再多不满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接下保姆的临时身份。
六岁大的孩子正是精力最旺盛、好奇心也最强烈的时期,易星移将他丢进藏书阁,他都能跟在后面从门怎么开问到屋顶为什么那么高。
不过一会儿没看着他,他就已经爬到了最高处。
天窗外面连通着古木的高处,小孩儿站在枝杈上,看一眼就呆愣在原处。
抬头往上是云端,正前方有稀薄的云雾,往下是一片广袤的土地,一半的尽头连接着深蓝的海洋和浅蓝的天空。
另一半则是斑驳的黑块,仿佛被烫伤的皮肤,皮肉狰狞地外翻,一眼看过去满目疮痍,也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巴,张口吞噬着另一半的土地。
易星移低下头弯下腰,穿过天窗,走到小孩儿身边。
陆辞夜扭过头去问他:“那是什么?”
易星移回答:“入侵者。”
陆辞夜又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