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思绪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那行云流水的剑法当日就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这个念头被勾起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心里痒痒起来,只觉得坐立不安。
想到当日在脑中演练过剑法后,那种身体里奇异的暖融融的感觉,他心想,与其在太清功上浪费时间,不如先练这剑法试试看,
只要自己不废弃了本门功法,那么也不算违背门规。
这么一想,他心下一喜,起身便去磨墨。而后找来纸笔,先拼命回忆当日见到的石壁原图,再饱蘸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依样画下。
用不多时,十二张行功图便被他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一一誊在纸上。
丹青技法,对于生长在山村的林封来说,自然是一窍不通的。但是他比着葫芦画瓢,以自己能看懂为准,将图中的人以线条的形状描摹出来,只求形似,也不管身体画得有多难看,竟也被他绘了个大概。
他看着自己画好的十二张“火柴人”练剑图,大为满意。扔下毛笔,忽然想起一事,忙又跑去不远处的竹林中,折了一根山竹,削去枝叶,留下笔直的一根中空的茎杆,再砍下三节,用作画中人手中持的剑。
看着手中这根绿油油、光溜溜,二尺见长的竹子,林封的心情也轻快起来,高兴地想道:“我的手艺还不错,这把竹剑做得倒蛮好看呢。”
爱不释手地看了一阵,他才开始比着画中人的动作,一板一眼地模仿起来。
他随着画上的动作,或伸臂一剑,或跳步一跨,上下纵起,左右闪摆。
说来也奇怪,他起先还担心自己记得不够精确,怕有哪个动作出了差错,以致功法练错了,走上歧路。这本是修行界中经常出现的事情,碧云作为师父指点时,自然同他讲过中间的利害。
哪知道当他挥着手中的竹剑,按动作刺出第一剑时,便觉得如有神助,理应如此。仿佛不是他想着要刺出这一剑,手上才形成了这个动作,而是这个动作隐隐中便先有一个理念上的存在,停留在天地之间,只等着他把手臂和身形贴上去。
他心里一惊,暗觉此剑法有着说不出的神妙,这种神妙使他如醉似痴,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边想边练,渐渐体会到与手中竹剑暗合为一。如此地直练了一个时辰不止,累得浑身冒汗,打湿衣襟,手上力气用尽,连竹剑都拿不稳了,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
他拄着竹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一时清风徐来,竹叶随风婆娑起舞,林封顿觉腿软,坐倒在轻柔的和风里,听着头顶竹海的阵阵涛声。
果然就像他期望的那样,一股热意从他丹田涌出,随即遍布全身。身上肌肉虽然酸痛不已,但也像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
林封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脉搏的强跳,筋肉的轻颤,这股力量使他说不出的惬意与疲乏。不一会儿困意袭来,便起身回房,美美地睡了一个大觉。
之后林封每日清早起床给碧云问过早,洒扫过庭院以后,便提着竹剑去练那剑法。
就这么一连折腾了几天,觉得身体的虚弱无力有不少缓解,精神头好了很多。
林封有些吃惊,颇觉这十二式剑法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对自己的病情有莫大的助益。于是,他每天白日认真练剑,晚上便按照师父讲解的太清功要诀,静静打坐,调整呼吸,让整个人陷入放空的状态,然后才上床休息。
如此几个星期后,他惊喜地发现,以前常常折磨自己的种种诸如夜间失眠、盗汗的病症竟然渐渐消失了,力弱、气喘也没那么严重了。日益好转的健康状况让林封的信心与朝气与日俱增。
他开始带着欣喜的眼光关注身边的一切,仿佛健康一下子将所有事物的美好感觉都带进他的意识里。
山间的清风,峰头的明月,林叶中的虫鸣和每一寸青草的悸动,都让他感到这个世界的生机勃勃。
碧云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既惊讶又为他高兴。她本不对这个孩子的身体保有期望,只是因为一时的怜悯才将他收入门下,没想到徒弟竟然勤修不辍,身体与气质都一日日好起来。这让她甚为欣慰,觉得自己当日确实没有看错了人。
当然,她也绝对想不到,让林封好起来的并不是太一派引以为傲的太清导引功,而是他无意间在掌门洞府中偷习来的无名剑法。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就这么着日复一日,翠萍峰的竹子由绿转黄,再由黄转绿,如此两遭。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林封从十三岁时那个可怜的瘦骨嶙峋的男孩,身形拔高了一大截,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玉立少年。虽然体形依然略显瘦削,但是已经不是那个形销骨立的重病之人。
身体对他的限制已经不再严重,他开始随着同龄的弟子一道在山中游玩,跑得精疲力竭,兴尽而归。而他的眼神中也不再饱含着痛楚,而是显现出清朗与细腻。当他登高远眺,四顾山野的时候,黑漆漆的眼瞳仿佛变成一面镜子,映现出太岳山诸峰清奇壮丽的自然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