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幽暗。
头痛……
模糊的光线在黑暗中晃动,像是漂浮在大海尽头的遥远灯塔。
江城只觉得浑身乏力,四肢没什么知觉,他勉强抬起一点眼皮,撑开一道眼睛缝隙。
一片朦胧,似乎是某个狭窄的房间内。
眼前有一个人,在黑暗中对他举着手电。
很熟悉的人。
这个人在对着他微笑,笑得很冰冷。
“小江啊,安心上路吧,明儿一早我来给你收尸,一定给你弄城里最贵的火葬场,风水最好的公墓……”
阴暗的浴室里,那人将花洒取下,扔进浴缸,微微抬起开关。
滴答。
滴答……
水滴缓慢,带着十二月的严寒,滴落在江城身上。
浑身冰冷的江城躺在浴缸内,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勉强张了张嘴,想说一句问候对方祖宗的话,却发现已经无法发声。
临死前甚至连中指都无力伸出,这或许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事。
那人最后看了江城一眼,依旧微笑,随即转身离去。
“吱呀……”
浴室门缓缓关上。
最后的光芒消失。
江城沉沉睡去。
浴缸水面缓慢上升。
……
仿佛是迷惘了许久,在茫茫大海中飘荡,孤寂,看不清浓雾的另一端。
江城在昏沉的梦中沉浮,四周好似缠满了湿滑的漆黑绳网,他拼命挣扎,很久后才苏醒,勉勉强强睁开眼睛。
浴室内依旧一片黑暗。
浴缸内的水已经漫到了下巴。
再有二十分钟左右,他应该就会被淹死了,这种死法想来很痛苦,江城更希望自己可以换一种舒服的死法。
十二月天气严寒,泡在冰冷的水里,此时已是半夜。
江城浑身麻木,可能是那人给他注射的药物在起作用,也可能是被冻的。
他双手双腿都被绑着,无法行动。
幸而大脑还算清醒。
“大意了,差点就栽在这儿。”
能说话了,但他不敢大声呼喊,目前只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小浴室里。
不清楚周围情况,不能贸然呼救。
江城缓缓吸进一口冰凉的空气,让自己更清醒点,冻得发紫的嘴唇颤抖着,随后用力吐出一枚藏在口中的刀片。
刀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伴随着一声轻响,落入水中,缓缓下沉。
他用尽浑身力气,侧着身,挣扎着用左手两根手指捏住刀片。
“该死,还是使不上力。”
江城拼命割着绑住手脚的绳索,浴缸里冰冷的水不停晃荡。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面越来越高。
他使劲仰着脖子,扭曲的身体姿势十分怪异,分外难受。
那些水已经快要漫到嘴唇了。
再不挣脱,江城今天就真得栽在这里。
“艹,抽筋了!”
绑在手上的绳子尚未被挣脱,江城的捏着刀片的手臂突然开始痉挛。
他牙关紧咬,抽筋的痛苦驱散了几分冰冷麻木。
继续!
几分钟后,冰冷的水面已经漫到了嘴唇。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窒息感笼罩着他全身,整个肺部像是被人用力攥着,难受至极。
江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只剩丝缕的绳索挣断。
“啪!”
冰冷发紫的双手搭在浴缸上,他手腕满上是深深的勒痕,随即用力翻身。
此时他浑身没多少力气,整个人距离升天也就差半口气。
“砰!”
江城从浴缸内翻滚到地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前一片昏暗,止不住眩晕。
一身湿漉漉的,冰冷的衣衫打湿了僵硬地砖。
他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胸膛起伏。
活着的秘诀就是——保持呼吸,不要断气。
……
十二月的瓦力城很冷。
凌晨五点。
城市上空的灯光苍白得像是垂死的病人,路旁湿滑的钢铁管道上爬满暗红锈迹,也可能是凝固的鲜血,腐烂与死亡的气息在黑暗的街角蔓延,喧嚣与孤独纠缠出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个世界总是雨天,冰冷粘粘的雨水贴在道路上,映出惨白的路旁灯光。
江城擦干身体,换了身衣裳,离开自己被绑的那家小旅店,缓缓行走在归家的路灯下。
“浴缸……用这种手法,可以通过死亡时间来制造不在场证明,他过一段时间再来解开我尸体上的绳子,即使身上有勒痕也说明不了什么,那些治安机器人很蠢……”
“动手的是刘易,他为什么要杀我?”
多数情况下,shā • rén总得有个理由。
江城边走边思索。
浴缸前举着手电筒的那人是他的对门邻居刘易,是个在精神病院工作的医生。
江城的父母在二十年前搬到瓦力城东城区的旧区,那之后就跟刘易成为了邻居,双方常有往来,逢年过节还会邀约打麻将。
三年前江城父母失踪,双方的往来就少了些,毕竟年轻人和中年人也没什么可聊的。
后来江城的大姐和二哥相继失踪。
江城父母都是孤儿,没有别的亲戚,从此家里就只剩江城和他养在医院的弟弟。
今年江城十八岁,刚上大一。
“刘易这人一直表现很和善,以前跟我父母的关系很好……”
江城皱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