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国作为老郑家的三代单传,从小就被郑富贵捧在手心怕摔了,揣在怀里怕化了,也就是生活条件艰苦才称不上娇生,至于惯养倒是能够沾点边,所以成为三里堡大队社员中唯一在联中,也就是初中毕业后还想上卫校的蝎子粑粑——独一份。
按照现有的正常流程,高中毕业后的学生需要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合格后再以招工的方式回到城里,目的便是选取经过再教育的优秀年轻人充实到各个岗位上去,这也是绝大多数知青回城的主要方式以及恢复高考后,在报考要求中允许工人和农民以及知识青年报考的原因,唯独排除了在校生的报考。
上辈子的郑建国是“幸运”的,郑富贵靠着老脸和全家积蓄硬是把他在初中毕业后送进了卫校里面,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成为村里和公社同龄人所羡慕的对象,直到毕业时旁人都有了接收单位,唯独他拿着张结业证回到家里才算是真相大白:郑富贵所托非人,花了两百块和每年几十块的学费把他送进去接受培训,结业证都是学校看在他的学习不错才给的。
消息传开,郑建国和郑富贵也就成了村子和镇上的笑柄,只是与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的老爹相比,郑建国那会儿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已经到了谈婚论嫁阶段的女朋友直接翻脸,也就直接把他送进了牛角尖。
感觉被戳了一刀的郑建国很受伤,好在经过卫校这些年的学习,他的视野和思想已经不再局限于小小的三里堡村和关西镇,于是在深思熟虑过后将目标对准了高考,不过这时随着拨乱反正后教育走上正轨,他所要面对的不再是当年毫无准备的知青和工人,而是接受过完整而又系统以及非常正规教育的高中毕业生——又是连着三年的名落孙三。
所以当略带讽刺的分配到医院传入耳朵中,郑建国也就顿时沉默下来,他已经记不得面前的这一幕是否发生过,然而徐会计的媳妇娘家是在余泉地委,从以前连老支书都要让着几分来看,老爹很可能是在走徐会计的人情关系,以至于自己在四年后成了村子里的笑柄。
放在郑建国之前的性子,这个事儿怎么都要掰开说道说道,最起码也得问句正常人都会问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有了几十年的心境,他这会儿的反应则是挤出了个腼腆的笑。
郑富贵是生怕这小子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得罪了徐会计,眼瞅着后者从这小子身上收回目光,便露出了个讪讪的笑:“我这两下算什么,这小子要是能学到徐哥你的半分本事,也不用咱俩替他费这个心思了——”
“蝈蝈今年15了吧?也是个男子汉了——”
徐会计说着瞅了眼炉子旁的郑建国,转身瞅了瞅已经散去的知青和社员,便将头上的帽子戴好放下护耳,缠好后操着手出了仓库,旁边的大队长廖正东眼睛一亮,老支书没回来,现在村长又走了,徐会计眼看着也回去暖和去了,那么且不是就轮到自己当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