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是去学校找过,但是没有找到。赵父赵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在学校也没有认识的老师。带着一大帮人过去,又一看就是过来挑事的。门卫再怎么不负责,也不可能由着他们随便进出。如果她是赵父赵母,一定会先给魏老师,也就是赵迪的班主任打电话,让魏老师带着一起找。可现在虽然中考完了,但初一初二还在上课,魏老师也就能陪着他们在学校里转转,问问以前的同学有没有知道赵迪去向的,不可能挨间教室找。所以如果赵迪够小心,是能躲开的。
现在初一初二还没放暑假,只要穿上校服,在正常上学的时间跟着其他学生进校门,是不会被发现的。即便是没有校服,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据原身的记忆,学校西墙低矮,有不少男生逃课便喜欢翻西墙。
但是赵家人不傻,她能想到,赵家人也一定也会警觉。万一他们在上下学的点在学校外面蹲守,没抓到赵迪却发现了她,到时候找夏父夏母说上一嘴,那也是个麻烦事。在进校门或者翻墙之前,还是想办法打听打听赵家人的动向比较好。
何况村里闲人多,消息也灵通。小地方都沾亲带故的,保不齐她在去县城学校的路上就会遇上什么熟人。邻里亲戚都知道她没考上学,现在就在家里呆着,无缘无故地离开家去学校,肯定会引起旁人注意,指不定谁就说给夏父夏母了,她得想办法找到个能光明正大地出去的借口才是。
心里有了主意,舒曜便开始着手准备。小地方闭塞落后,可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有点风吹草动便全村都知道了。尤其是夏天,等吃过了晚饭,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外面乘凉,大婶们尤其喜欢聚在一起拉呱。赵家的事闹得挺大,她们不可能不提。只要听上一晚上,基本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洗了把脸,又扎了头发,舒曜看了看表,便发现已经六点半了。夏父夏母一会就回来,村里的大婶一般也都是八点出来拉家常,她得动作快点。
刚把装着校服的包藏进柜子里,舒曜便听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舒曜只当是夏父,透过门缝一看,却是原身的弟弟,夏凯。
把书包哐一声扔到桌子上,夏凯探头进来:“姐?”
看着脑门上还带着汗,一脸关心的夏凯,舒曜心情复杂。
夏凯这个弟弟坏吗?
好像不坏。原身结婚之后,在婆家受了气,他二话不说就去和姐夫打了一架,让原身的婆家从此有了顾忌,不怎么敢再欺负她。
可他好吗?
眼睁睁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姐被逼着退学打工,他却做了缩头乌龟,在旁边一声不吭。夏父夏母挡在前面做了恶人,他躲在后面默默吸着姐姐的血。
被舒曜看得有些不自在,夏凯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姐,怎么了?”
看着他的眼睛,舒曜极缓慢也极认真地说道:“爸妈是为了给你买房子,才让我退学去打工的——这事你知道吗?”
这句话是替原身问的。
原身一直想问,但始终没问出口。
知道吗?他知道吗?她最疼爱的弟弟真的是默认了爸妈逼她退学,好给他攒钱买房子吗?
在和父母对抗的一个月里,夏凯始终如隐形人,原身心里隐约有答案,但对弟弟的信任和疼爱占了上风,她最终也没问出口,也一直不愿承认。
到底是还小。听到这句话,夏凯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自然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夏凯,舒曜笑了。
这就是原身疼爱了一辈子的弟弟啊。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夏凯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脸上写满了闪避:“姐,我……我,我……”
他绞尽脑汁,试图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来。
原身遗留的情绪翻涌起来,几乎要把她吞噬。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舒曜撩起耳边的碎发,静静道:“没什么,我说着玩的。你去写作业吧,不然爸回来又打你。”
“那,那我就写作业去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夏凯连书包都忘了拿。险些被地上的小马扎绊上一跤,他踉踉跄跄地离开,近乎落荒而逃。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舒曜摸了摸脸,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那是原身遗留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