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灼前来真君殿的次数立时就翻了两番,明面上也不和哮天犬呛声,只是若有深意地扫了他几眼,转身就去寻真君说话了。更让神宠糟心的是,因为敖灼三不五时便要逮着心上人表白一番,真君几乎是迫于无奈地养出了习惯,只要她一露出要与他独处的意思,真君便会有意帮敖灼清场。
而那些被清退的人里面,也包括原本该和主人形影不离的哮天犬。
神宠满眼不解,更是满腹委屈。
哪怕后来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小魔头所图甚大,可不是一个神宠之位能打发的,但彼时哮天犬已经和敖灼较劲了许多年,也早不是解开区区一个误会便能相安无事的了。
他始终自觉与敖灼之间便如针尖对麦芒。
“谁叫你总霸占我主人……”
哮天犬憋着一口气,脑子里更是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要走进那富商家中了,发现自家主人和小魔头都是脚步不停,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给自己也加上一道障眼法。
三人走进富商家中如入无人之境,而周遭行走的仆从毫无察觉。
“还以为二爷要在门外先送上拜帖,正式登门拜访呢。”
敖灼侧身避开一个手捧衣物的丫鬟,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反而噙着一点明知故问的笑:“我还想着,趁着你与这主家走过场的功夫,我差不多就能把整个府邸逛过一圈了。”
单看他们三个本本分分地在客栈住着,没有平地变出个宅邸洞府来,也能知道显圣真君实在不是一个喜爱张扬的神仙——但凡他下界时跺一跺脚,这方圆百里的大小仙官哪个不是紧赶慢赶地前来拜望?
由此可见,真君在人间行走时,向来很尊重人间的规矩礼数,从不会仗着自己位列仙班便无所顾忌。
“岭山郡此时人心惶惶,对陌生人更是防备。”
显圣真君轻声道:“我们以法术模糊旁人感知,尚且要假做采买山货的行商入住客栈,这孙家是当地大户,警惕心只多不少,冒然上门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更别说想见到先前才被掳走过的小姐,和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养伤的小厮了。
敖灼看着真君有理有据解释的样子,良久,突然弯唇笑了笑。
“啊,原来这家人姓孙啊,我倒是没有注意。”
她随口回了一句。
——以她自身经验来看,越是找足了理由,才越显得这里头另有隐情啊,杨二哥哥。
看似闲庭信步的西海小魔头,不着痕迹地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真君身上。
可是,等他们看过被亲爹骂得狗血淋头的纨绔小少爷,敖灼又独自去看过在闺中哀哀不乐的孙小姐,连窝在偏僻下人房里养伤的小厮都被他们找到了,确认对方的确性命无忧……整个府邸走下来,敖灼都没有从真君那里看出任何不对。
站在孙府下房外,西海小魔头一时未言。
哮天犬却突然“咦”了一声。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猛地投向转角处,只见那里走出来一个捧着土罐的中年仆从,脚步匆匆地进了这间下房,关上房门后才道:“阿寿,爹托灶房的师傅帮忙捎了条黑鱼,回头让你娘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身负重伤的小厮气若游丝:“爹,你花这钱干什么……”
“哎呀,你别管了,都伤成这样还瞎操心。”中年人把装满水的土罐放在桌上,“灶房师傅说这鱼不活泛,只怕是活不久了,卖得就贱。不贵,阿寿啊,真的不贵。”
父子俩喁喁私语,只因害儿子受伤的罪魁祸首是孙府少爷,竟连关起门来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让主家以为他们心怀怨怼,却不知道门外正巧站着三个神仙,把什么都听得明明白白。
“主人。”
哮天犬像是有些不确定似的:“那罐子里头的气息……”
真君看向身边的西海小魔头。
而赶在哮天犬出声之前便已经先一步抬起头的敖灼,默然片刻,终于从下房处收回视线。
“……交由小龙处置就是。”
小魔头感受着从那罐子里渐渐向外散逸的气息,笑叹道:“差点被买来炖汤的鱼精,也算是让小龙开了眼界了。”
当夜,孙府一中年仆妇自以为杀了黑鱼熬汤,再一勺一勺地亲手喂儿子喝下。许是双亲心疼关怀备至的缘故,到了第二日,阿寿竟真的恢复了些,精神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断断续续仍在流血的几道伤口竟都结痂了,喜得双亲直念阿弥陀佛。
而客栈房间里,暂且和佛门毫无关系的西海小魔头面对着桌上的鱼缸,看着被她用法术偷梁换柱救回来的鱼精,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当真不是黑鱼?”
只见一颗乌漆嘛黑的鱼头突然探出水面。
“妈了个巴子的,都说了老娘是鲤鱼,跃龙门失败挨了道天雷而已!”
鲤鱼精姑娘破口大骂:“鲤鱼和黑鱼都分不清,你是不是和那买我的厨子一样眼瞎!”
从没有被水族如此冒犯过的西海红·龙:“……”
“二爷。”她冷静地看向真君,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突然就顿悟了,“这当真是咱们去孙府找回来的线索?”
——这难道就是你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四来”?
二哥哥,你竟然是这样暗地里给追求者埋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