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心如明镜一般,又何必故作不知?”季月年站起身来,轻拂袍袖,并未去取青裙少女手中的霞光,“我对你而言,仅仅只是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神魂虚像,当初你在青栾山脉为噬心异鬼之时,自无不可,可如今你修为渐深,那些可有可无的记忆对你而言反倒成了一种阻碍。”
季月年侧过头来,身周有湛蓝神光萦绕而起,道:“更何况,前番我多次承你情分,原本对你这里有着一些感激,你要离开白夜地界,径直离开便是,我对此不甚在意,可你却偏要留下那块玉牌,优柔寡断,首鼠两端,平白扰了我的心境,实在不该。”
“季月年,你竟然一直都是作此之想……”
青裙少女怔怔地望着他,持着霞光的小手轻轻颤动,心绪翻涌,道:“我不仅留下了一块玉牌,还留下了一块锦帛,难道那块锦帛……”
“莫要再欺骗自己了,”季月年摇了摇头,打断了她,漆黑如瀑的发丝之上逐渐浸染了一丝冰蓝的光晕,“这道霞光我不取,不过我会帮着你争夺仙霞,此间事毕,你我之间因果尽断,再无任何牵连。”
青裙少女阖上眼睛,长长的乌黑睫毛微微颤动,数息之后才缓缓睁了开来,清灵明透的眼眸之中隐约有着些许水光,轻声应道:“好。”
“还有,”季月年行至青笛身边,微微侧头,“方才你出手之情,我不承。”
此言落罢,一只碧蓝的蝴蝶自其袖中扑扇着翅膀飞了出来,玄光流转之间,化作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道人。
当初在云阙宫门之下,元清与季月年的对话乃是刻意而为,元清假意让季月年在宫门之处独自等待,自行施展三十六般变化之术进入云阙之中,数息之后变作蝴蝶悄无声息地飞了回来,隐藏在了季月年的袖袍之中。
早在化作鸟雀之前,季月年与元清便以此法摄取了一道七彩仙霞蕴藏在元清身上,即便青笛不曾出手,恢复了大半神魂修为的元清一样可以挡下那道赤红剑光。
青笛出现之后,元清便将那七彩霞光藏入了季月年袖袍之中的玉牌之内,至了如今,在瑰丽仙霞的蕴养之下,季月年的神宫神海已经逐渐充盈,甚至就连神魂之上的沉重伤势都有了些许好转。
“季月年。”
青笛一把拉住季月年的袍袖,将清美白皙的小脸靠近他的耳侧,定定地望着他,道:“我尚有一事相问。”
季月年稍稍退开了些,袖袍却并未挣脱开青裙少女柔软的小手。
青笛咬了咬牙,再次靠近了些,一字一顿道:“那另一个木盒之中的锦帛,你当真不曾……”
此言未落,便有一道震耳欲聋的轰响之声传遍天穹!
元清略做感应,沉声道:“云阙东南之处有足足八道仙霞凝化而出!”
季月年侧头看了青笛一眼,道:“莫要耽搁了,我与元清道兄帮着你前去争夺仙霞,待此间事毕,不仅你的神魂虚像能够彻底抹除,我的心境也会再无挂碍。”
青裙少女怔了怔神,神情罕见地有些恍惚,心神深处蓦地涌起阵阵难以言明的空落之感。
短短数百年光阴,竟是恍若隔世一般。
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青栾山脉之中懵懂无知的初生鬼物;眼前的敕水妖神,亦不再是以入玄之境修为强闯天炉之障的背剑少年。
那柄季家的敕灵乌木剑,当初应是他唯一拥有的通灵法宝。
想到此处,青笛柔软的唇角隐约勾起一丝笑意,困扰自己上百年之久、挣扎许久的繁杂心绪此时终于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