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了,阳光普照,从窗户外落在床上,她躺在一张木床上,能够闻到一股木头的清香,还有淡淡的被阳光晒得升腾起来的潮湿霉气,大约是好久没人居住了,很是冷寂。
被褥齐全,却感觉不到多暖和,身上依旧很冷,像是地下的潮气顺着透过木床传递上来。
不远处,有一个炭火盆,里面的炭火还有微弱的火星未曾熄灭。
窗户没有开,但跟开了也差不多,长久不曾收拾的窗纸有些破损,丝丝缕缕的凉风就从那里钻进来,钻到被子里去。
这是失血过多了吧。
阮梦琪大致明白自己的感觉主因是什么,手指拂过腰腹处,能够感觉到被包起来了,应该还有药,伤口的感觉好多了,呃,主要是没什么感觉,像是麻木了一样。
昨天意识丧失的最后时刻,她似乎是看见了那座药庐,木头小屋茅草顶,所以,现在是被大夫救了?
目光四下里看,阳光很好,将这件不大的小屋照得通透,能够看到墙上挂着的斗笠蓑衣还在,另外一张长凳也未曾收起,连着几个可能是放置什么的架子,并排在那里,高度差不多。
阮梦琪再看向一旁的桌板,突然就明白了,这可能是昨天那个大夫睡觉用的,他把正经的床让给了自己,就只能临时撘一张床。
她稍稍动了动,感觉到腰腹上的疼痛,顿时卸了力气,安静躺着,不着急,有什么都等养好伤了再说。
撸了撸手腕上的金镯子,并不止一条,而是好几条,成色不一,大小不一,是原主出逃的时候顺便从死尸的手腕上撸下来的,也是心中早有预备,之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再不是大小姐的日子了。
却也没有想太多,不然就能从宅子里多带些东西出来了,那些禁军如同机器,是完全不会收敛钱财的。
只可惜,剧情中,原主养好伤再回去,看到的就只有一片废墟,阮家的事情出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去捡漏,等到原主再看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剩下了,连房舍都因为抽砖挪瓦地破败许多。
若不是因为宅子里死了太多人,许多人都嫌晦气,这样的宅子,只怕也会被人占了去。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收敛钱财的人还有点儿良心,把阮家人都给安葬了,并没有让他们曝尸荒野。
至于坟墓埋在何处,原主不敢打听,之后也不敢明着祭拜,后来更是因为要复仇而殚精竭虑,少许思念也化作了仇恨,全心全意想着报复女帝,颠覆天下。
之所以把报复的目标选择为女帝,而不是以护国亲王为第一,是因为护国亲王所有的权势都是女帝给的,对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帝一点儿责罚都没有,原主不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
那一只作为寿辰之礼的凤翅,就那么明晃晃地献上去,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凤翅的来历吗?
作为庇护护国亲王的元凶,她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更不要说如今这个天下,是她的天下。
报复一个人,有什么比毁掉她最珍爱的事物更好的报复方法呢?无论是护国亲王,还是这个天下,原主都要报复。
理由正当,目标太大,以至于最后沦为反派,被所有人联合起来针对。
原主最大的悲哀就是这个吧,倾尽全力,眼看着就要成功,可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仿佛全世界都针对她,仇视她,让她复仇的理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站不住脚。
甚至还有人因为厌恶她,觉得阮家人死得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
可阮家人做错了什么呢?最大的错就是怀璧其罪,不够识相,由此灭门,是否也太过了些呢?
没有人为原主说一句公道话,她甚至没能见到女帝色变,就直接被那些正义人士杀死了,临死的时候,望着阮家的方向,她的家,永远地没有了,而她,再也回不去了。
许是总穿越成这样的人物,哪怕知道他们未来有错,却也难免共情,阮梦琪不由一叹。
“你醒了?”
大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穿着一件十分朴实若樵夫的短褂长裤,长裤的边角掖在棕色短皮靴里,整个人灰扑扑的,一点儿也不出彩,不,那一张脸是极为出彩的。
乌眉若墨,明眸若星,琼鼻皓齿,肤色白净,即便是这样完全不出色的衣着装饰,他也如同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样,有一股出尘之气。
些许萦绕在眉眼间的淡漠,给人感觉少了几分救死扶伤的大义,多了些神医的怪癖,类似于“杀一人,救一人”那种,完全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自己有救人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