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白粥说要他帮忙,所以才会帮他。
他们之间,可以说各有所求,又都很明了,所以不存在利用之类的事情,就是简单的两个人,互相帮助。
现在闲来无事,顾泯自然想要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白粥瞥了顾泯一眼,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想说话的想法。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顾泯甚至都能看到白粥脸上有些微不可见的印子。
“我之前没有说清楚。”白粥忽然说道。
顾泯点头,“我知道。”
当时在湖边,两个年轻人有过交流,白粥说他在帝陵里闲逛,然后便看着大祁皇帝打开通道,她也跟着来到了北陵。
说得很是巧合,但顾泯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这样的,因为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还是真的有些巧合。”
顾泯挑眉,有些意外。
“我在帝陵里朝着北走,的确是想要从北边离开来到这里,但碰到你和那位陛下,当然是意外。”
就是巧合。
白粥说道:“没有碰到,我便自己想办法从北边离开,但碰到了,自然就跟着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来的。”
“那你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问题。
也是顾泯想知道的事情。
当然也是他之后要和白粥一起去做的事情。
“我的老师,命不久矣。”
白粥第一次谈起自己的老师,有些平静,也有些激动。
顾泯没插话,只是想着白粥的老师是谁。
白粥的老师,是崇文楼的大儒,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知道他的人,只是喊他一声祖夫子。
祖夫子年轻的时候曾是大祁王朝的一朝重臣,为官多年,清廉无比,颇有清誉,做了几十年的朝堂大臣之后,甲子之后,祖夫子告老还乡,实际上并未离开咸商城,而是在崇文楼里开始读书,甲子之后,普通人都已经是到了暮年,可老夫子这才开始潜心读书,为得是要修复一本失传多年的古籍。
反复考证,反复钻研,还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老夫子这些年进展还算是顺利,但随着时间过去,老夫子的寿命也渐渐是走到了尽头,眼瞅着如今已经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活到如今,已经算是高寿,可老夫子那古籍尚未修复完整,依着他自己所言,至少还要十年光景。
为了完成老夫子心愿,崇文楼早已经用了好些办法,但已经为老夫子延寿数年,却也达不到十年之期。
最后太傅亲自查阅古籍,找到一味药方,只要拿到上面的药材,便有可能继续为老夫子延续寿命。
崇文楼本身影响力不小,上面的药材大多都已经凑齐,但唯独缺其中一味最重要的。
在多日探查之下,知道最后那味名为美人泪的药材,多年前出现在北陵的某个地方,后来便再也不见。
所以才有白粥想要在帝陵探索结束之后,就要去北陵寻找的事情。
顾泯皱眉道:“美人泪?”
从字面理解,这所谓的美人泪,便该是某个美人的眼泪吗?
白粥摇头道:“美人泪不是女人的眼泪,而是一棵树的汁液。”
“她叫灵枫。”
顾泯木然,这让他彻底有些混乱了。
白粥说道:“我故事讲得不好。”
顾泯笑着说道:“没关系,能听懂就好。”
传言上古时期,有一个女子生得极美,她的名字叫衔玉,是某个小国的公主,因为生得极美,所以很多人都想要娶她为妻,便包括当时的商王朝的君主,那个小国和商王朝相比,完全没有可比的地方,面对商帝,他们只能臣服,于是他们很快便定下娶亲的日子,到了日子,便要将衔玉送到商王朝去,衔玉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没办法改变,因此早已经默默接受。
可是在等待商王朝派人来的期间,衔玉爱上了宫中的一个侍卫。
那是一段注定无法圆满的爱情。
但是爱情若是能够控制和避免,那也不是爱情了。
两颗心虽然是因为爱情才走到了一起,但也面临着分别,临近那个时间,那个侍卫想要衔玉和他一起逃跑,但是衔玉不愿意,因为她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自己的国家一定会被迁怒,面对商王朝,他们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她不能走,只能留下。
那个侍卫也明白,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决意去访仙修行,而且还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接走衔玉,衔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虽然痛苦,但也只能接受。
很快,出嫁的日子就到了,车队离开故乡,前往商王朝,衔玉便在车队里。
只是世事难料。
还没等衔玉到朝歌城,商王朝爆发了战争。
一支军队趁着商帝在北边镇压叛乱的时候,便攻占了朝歌,之后商帝虽然紧急带着囚徒组成的军队回援,但其实是大势已去,再没有回天之力。
商王朝就此覆灭,战争甚至都没有持续多久。
眼见商王朝不复存在,还在路途上的车队便想着返回,可是这个时候,打败商王朝建立新王朝的那些人,又发动了战争,甚至将衔玉的故乡都一起覆灭了。
在归途中,车队群龙无首,最后决定隐居深山,奉衔玉为女王。
于是这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衔玉进入深山,开始重新生活,此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衔玉,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了那个侍卫身上,于是她此后的每日都在等他。
顾泯忽然问道:“她等了多久?”
这是一段爱情故事,说不上太特别。
白粥挑眉道:“等到现在。”
那个故事要是就以衔玉等不到那个侍卫而作为结束,那么故事并不会被人记到如今。
实际上却是,衔玉并未等多久,便染上了重病,那其实是忧思所致,实在是很可怜的一件事。
眼见数日,她便一点点瘦了下去,让人不忍直视。
臣民们都很伤心,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强大的修行者路过这里,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后,那个修行者很有感触。
他正好在研究如何长生。
长生的确是大多数修行者一直都在追求的事情。
“他是怎么办的?”
“他问衔玉愿不愿意继续等他?衔玉自然愿意,她等不到他,死都不甘心,于是那个修行者便尝试着将她的灵魂剥离出来,放在了一颗种子里。”
被放入种子里的衔玉便不能称为一个人了,即便是之后见到那个人,也不可能再和他再厮守一生。
之后她被人种下,发芽,生长,最后变成了一棵树。
一棵枫树。
最初的那些年里,她一直都在深山里等着那个人。
每隔一段时间,因为思念涌上心头,所以便会哭泣,那些眼泪随着枝干弥漫出来,有些就被风吹走,有些没入大地,被人得到之后,发现这是极为好的一味药材,而后便有很多人前来,想要将其占有。
衔玉不得不躲避这些修行者,故而离开原地,开始在世间游走,偶有人看见踪迹,偶有人得到美人泪。
之后的光景,那些上古异兽不断灭绝,留存下来的已经极为稀少,这棵枫树却是活过了一个又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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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一次被人发现,也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
白粥说道:“我要找到美人泪,让老师完成心愿。”
这就是她的心愿,只是不一定能够实现。
顾泯问道:“即便是之前有人看到她的行踪,你现在如何能够找到?”
白粥说道:“古籍里记载,她苦等不知道多少年,都未能等到想要等到的人,已然生出了通灵之术,若是她发现有女子在苦等归人,便会去门前扎根,至于何时离去,便看那人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女子何时死去。”
这无疑是缩小了范围,但仅仅是缩小范围而已,还没有真正的确定范围。
光是这样的女子,世上便有千千万万,这让他们怎么去找?
白粥却摇头道:“我自然有办法。”
既然是选择走一趟北陵,那么前期的准备工作,白粥的确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而不是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
顾泯扯了扯嘴角,“那要我帮忙,怎么帮?”
白粥看了顾泯一眼,淡然道:“自然需要。”
虽然她开口了,但的确是没有说清楚。
顾泯一头雾水。
白粥没有多说,就只是再把第二碗药端到顾泯身前,然后笑着说道:“喝药。”
听着这话,顾泯的脸果然便难看起来。
……
……
接下来的几日,顾泯每日都要喝好几碗药,而白粥则是几乎不离开这里,两人都是辟谷的修行者,不用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
破道观里,这些日子,那个穿着黄色衣衫的女子时常会来,但都是半夜,每次那个邋遢道士都是打着哈欠开门,然后对那个女子苦口婆心说上一堆话,但是那女子总是犹犹豫豫。
等着那个女子离去之后,邋遢道士都会在小院里看夜空看很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泯的伤势也在慢慢好起来,这里距离南陵不远,但是没有修行者,哪些大事,基本上没有流传到这里的可能。
只是在半月之后,好像是有州府衙门的人来到这座小镇,那些穿着官服的官员出入小镇的衙门,不知道在布置些什么,只是几日之后便离去,而小镇的衙门,原本还是个清闲的机构,忽然之间,便繁忙起来,衙役们也打起了精神。
有时候顾泯趴在门后,都能看到衙役在长街上巡逻。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但邋遢道士一点都不关心,反倒是白粥,在某个无事的夜晚,终于主动说起这件事。
“你觉得是不是那位陛下的死讯被北陵知道了?”
大祁皇帝重伤,距离死亡已经不远的事情,顾泯告诉过白粥,此刻已经过了很久,有理由相信大祁皇帝已经离开了人间,但南陵肯定会把这件事藏好,但是保不齐北陵有什么办法探查到。
当他们知道这件事之后,难免不做出什么来。
最可怕的事情便是大战将起。
这是一场要将整个世间的百姓都拖入其中的战争。
顾泯说道:“这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
白粥点头道:“是的。”
本来这种事情,实际上对崇文楼来说,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崇文楼只是在咸商城里,即便大祁王朝覆灭,崇文楼还是崇文楼,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是一但开打,天下苍生,便是水深火热。
顾泯想到这里,便想到了南楚覆灭的事情。
白粥说道:“没办法的事情,到底也是没办法。”
顾泯收敛心神,不再多说多想,就此将话题结束之后,他再一次内视,探查气府。
在重伤之后的这些时日,他再也没有看过气府,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今有了能力,自然要看看。
等到他内视看到气府之后,心里都凉了一半。
此刻的气府,比起来之前的气府,天壤之别。
那棵原本长势不错的剑树,此刻已经凋零不堪,就像是一截枯木,要不是偶尔还能从其中涌出一缕气机,恐怕顾泯都要怀疑,这东西是不是还活着了。
摇了摇头,再去看其他经脉,发现大体情况也不理想,不过顾泯还是庆幸,被一位金阙之上的修行强者出手击中,此刻没死,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收回所有心思,顾泯放空了半刻钟,然后在脑海里将那篇白寅诀翻了出来。
这部剑经和晚云真人留下的那部剑经,是顾泯最宝贝的东西,晚云真人已经证明是可以和大宁皇帝一较高下的存在了,他留下的剑经,说是千年以来最强的剑经,应该也没有人会反对。
可白寅诀虽说不知道是谁所创,但威势似乎隐隐还要比晚云真人的剑经更强,这不意味着白寅诀要各方面都强于晚云真人的剑经,但从shā • rén这一途来说,至少是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