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李简已经和李懋合在一处,祖孙两个背靠着背,刀剑的寒光车轱辘一样在城头转来转去,绞杀着攻上城来的晋军。
没有指挥,也毋须指挥,晋军到处都有,只管杀便是。他们两个并不知道仇凤中箭的事情,只把眼前的这场厮杀看做了生命的尽头。
开始还是李懋竭尽全力的要护着李简,尽力的挡下晋军劈砍过来的刀剑,但在体力不支之下,手中刀剑越来越沉,胸膛也起伏得像打铁铺的风箱。
后来渐渐成了李简处处在保护自己的祖父,虽然为了护住祖父受了几处伤,但李简却越杀眼神就越加的明亮,乱战之中shā • rén,能用半分力就要人性命的,李简绝不肯用一分力,能刺对手眼睛李简就绝不会去砍手脚,对敌之时简单高效,最后留下李懋在角落里喘息,自己独自抵挡层层杀过来的晋军。
这些晋军虽不认得李懋,但只凭铠甲式样就知道李懋绝对是个大官,砍下他的人头绝对是个天大的功劳,因此围攻李懋的晋军士卒一个个悍不畏死,怎奈那个老头子前面的半大孩子竟然这样扎手,剑法如此犀利!
李懋手捂着自己的肋间,那里早前受了一记铁鞭,估计骨头折了,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眼光关注着厮杀中的孙子,自己还想护住这孩子,万没想到这孩子今天竟将自己护得周全!看着李简对敌之时闪转腾挪,貌似不经意却招招致命,还不时的关切的看着自己四周有无晋军偷袭上来,李懋不住点头的同时还有一种甚是欣慰的感觉,看这身手不输天旋,看这份冷静,倒还在老夫之上,好啊,李家的这根苗当真是不错。
可惜,李懋又看了看眼前层层的晋军,也得过了这一关才行啊!
城墙之上的晋军忽然惊讶的发现城下再也看不到源源不断涌过来的人潮,他们惊诧的回望着自己军阵的方向,的确,军阵那边虽然依然列队整齐,但的确再无阵列齐出、士卒向前,战场之上除了尸体再无人冲杀过来。这让他们突然感到一阵绝望,不攻了吗?那自己这些人和这一地的尸体又算什么?逃回去吗?肯定会死。不逃呢?还是死。梁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只要没死的都红着眼睛抡着刀片砍人。这真让人为难啊!
战斗快结束了,李简看着几个手足无措,哆嗦着手脚,不住回望的晋军,他杀了太多的人,让这些看到他shā • rén的晋军对他几乎已经吓破了胆,李简拿着剑向前走了两步,那些晋军吓得挤作一团,竟有一个一声惨叫被挤得跌下城去,附近的梁军慢慢的围了过来,谁也不说话,死气沉沉的盯着,只有手里的武器在滴着血。
李简觉得无趣,转身就向着李懋走了过去。身后的梁军一拥而上,将这城墙上仅余的晋军剁成了肉泥。
已经有人通报了李懋,他知道了李天旋在阵前she仇凤一箭,因此现下晋军停止攻城倒不意外,不过李天旋让人告诉他的是不知道那一箭能不能将仇凤射死,现在看来,差不多死了吧。
想不到最终你还是要死在我李家人的手里。老夫倒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那该多没意思!
李懋由李简扶着,来到雉堞处看着晋军的大阵。今日晋军攻城之猛实属罕见,往日里黑压压看不到边际的晋军阵列此时看来已经单薄了不少。
到底死了没有,也好让老夫知道啊!
晋军营中,仇凤的帅帐之中,不知何时手忙脚乱的军中郎中全都消失了,只留下各种药箱药物在仇凤的床前。仇凤双目紧闭的仰卧在床上,胸口的箭支已被取出,一层层干净的细白麻布将他的胸口紧紧的裹了起来,他面上本来白皙,此时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也没有半分声响,但是突然仇凤满是白麻布的胸口一阵起伏,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啊得一声大叫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死了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仇凤喃喃的说。
“有老夫在,岂能让你这么便宜就死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帐中传来,仇凤瞥见了一个暗紫色长袍的下摆,这一瞥却让大元帅仇凤浑身微微的发起抖来。
“洛景城没有攻下来,你还不能死,知道么。”
“是。”仇凤就坐在床上竟然也开始躬起身子,像是怕极了那个说话之人。
“那就别赖在床上了,今日此城必须拿下!”紫袍人说完就没了声息。
晋军的大阵中突然响起了号角声,高亢而悠长,战鼓重新擂响,急促而沉闷,这动静惊得李懋瞪大了双眼,就见晋军营中一人不留,晋军大阵整体向前推进,向洛景城压迫过来。
洛景城上,血战之后的梁军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面色惨然,最后一战了,对晋军或许不是,但对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梁军来说,绝对是最后一战了。
“吹号!”李懋吼叫着命令道,“吹号,聚将聚兵,放弃其他三门,把人都放到这里来,城里我们的人但凡没死的也都调上来,仇凤这是要拼命了,老夫知道这个匹夫就没那么容易死!”
就在号声刚刚从洛景城头响起时,李懋忽然一口血喷在雉堞处,李简见了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