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在接下来许多天,他全方位见识到了郁止的博学与心计。
他自小伪装身份,为了那个位置努力,多数时间都被用来研究人心,对付他那几个兄弟和朝臣势力。
无人能教他更多,也无人敢教他更多,只能自学和潜移默化。
然而这些日子郁止给他系统性地上课,却让他充分见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当然,这些不足他或许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学习弥补,可那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这也便罢了,在前期,他还可能因为能力不足而导致许多百姓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
如今能够避免,也算好事。
可是他不明白,郁止为何会这些?
他作为应王世子上京为质,至今已有十余年,京中处处传的都是他风流纨绔的名声,然而当真正认识对方,才知此人心有沟壑,绝非等闲之辈。
应轻烛难免有了一些猜测。
“听闻溧阳的葡萄甜美可口,可我似乎并未在府中见到,是今年没有,还是往年都没有?”
问着葡萄,实际想问什么,郁止心知肚明。
“一直都没有。”他也不避讳道,“应王与我并不亲近,你不必在意他们。”
应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应轻烛此番询问,是在问郁止是否为应王寄予厚望的儿子。
听到郁止的答复,应轻烛心中有了数,可哪怕关系再不好,到底也是亲父子。
应轻烛垂了垂眸,“我知道了。”
郁止见他在府中读了许多天的书,上了这么久的课,有心让人放松一下,干脆带着人去了名下一个庄子上。
这里是他新买的庄子,没有被人安插什么眼线奸细,也没有倚老卖老的王府老仆,有的只有郁止买来做活计的农人。
见到主人到来,纷纷行礼,被郁止挥手让他们继续忙碌了。
他牵着应轻烛的手走在田野上,看着农人们忙碌。
这是应轻烛第一次真正亲自接触土地农业,第一次离它们这么近。
他面上还有些新奇,看了看,多认出一样作物,心中便多高兴几分。
忽然,他目光在某处停留了下来,拉了拉郁止的衣袖,指着那个方向不解询问,“你在这里也种花吗?”
郁止顺着手势看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人抱着几棵植株在种植。
“若是喜欢花,也有许多品种可供种植观赏,为何要种奇怪也并不好看的白叠子?”应轻烛皱着眉看郁止,似乎是在为郁止的审美感到堪忧。
郁止忍俊不禁道:“那并非是花。”
“……你骗我见识少?”应轻烛也是在立场赏花宴中见过这白叠子的,这种西域传过来的花种虽然稀少,京中却也不是没有,他觉得郁止是在逗他。
郁止笑后却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它的作用并非是观赏的花,而是能够御寒的作物,其效用比丝更好,等日后它产出,我便让人做来给你穿。”
应轻烛一懵,犹豫道:“那你种来……”
“自是给你的。”
不是给他用,不是给他穿,而是给他……造福万民。
回想近日种种,应轻烛心中甚至有种感觉。
比起教授权术制衡,郁止更多还是教他如何理政为民。
他不是在教他如何做一个皇帝,而是在教他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明明他的身份还未解决,明明他连储君都不是,明明……前路漫漫。
可郁止却好似已经确定他会成功,因此跨过夺权,谋起了更长远的未来。
这个人……真奇怪。
奇怪的郁止并不知道应轻烛心中所想,他只是按自己的想法安排行动。
三皇子遇刺的事最终只能以徽州豪强心有不甘,收买人行刺结案。
三皇子受了伤,却仍未放下手中事务,每天忙与朝政,闲暇时间都留给了容云嫦。
七皇子虽逃过一劫,但他心知,他三哥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今后他就算真的安分守己,对方也不见得会放过他。
于是他干脆不再遮掩,冒着被发现被针对的风险找贵妃告状。
“母妃,近日皇兄已经有多久未来看望您了。”
贵妃还是知道大事为重,替大儿子解释道:“你皇兄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要忙于朝政,母妃有你陪就够了。”
给了哥哥皇位,给了哥哥势力,给了哥哥未来,却什么也不给他。
自小教导他要辅佐哥哥,不要和哥哥争。
可是凭什么?
明明他也是父皇母妃的儿子,明明他也有才有能,就因为有一个比他大的哥哥,便什么都要忍让?!
呵!
七皇子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仍是笑道:“母妃,今日我可瞧见皇兄送未来皇嫂去大皇姐的赋诗会,他们感情深厚美满,将来必定能成为一对亲密无间的恩爱夫妻,儿臣便在此提前恭喜母妃,早日将皇嫂娶回家门,抱得麟孙!”
贵妃素来心眼多,如今七皇子这番话入耳,心中顿觉不是滋味。
儿子今早有时间送未婚妻去诗会,却没时间给她请安?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种事又发生了多少?
媳妇还没进门,就被儿子这么宠着,日后若是进了门,她这个做婆婆的,可还能对儿媳立规矩?
儿子儿媳恩爱,亲密无间,那她这个生了儿子养了儿子为儿子付出这么多的母亲放在哪里?
原本贵妃还很满意这个儿媳,可此时她却对容云嫦的好感尽消。
没办法,母亲养大了孩子,便很容易将孩子当做自己的私有品,不愿意对方属于另一个女人。
婆媳关系永远都是难题。
而这个难题,足以让感情很好的母子心生芥蒂,而他便能趁虚而入,趁机谋取利益。
这是笔无本买卖,七皇子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后续事情果真如他所想一般,三皇子在贵妃找茬容云嫦时,皱眉而出,站在容云嫦那边,彻底激怒了贵妃。
贵妃强行赐了一批宫女去三皇子的住处,名分为侍妾。
恰逢遇到容云嫦正在与三皇子谈情,容云嫦受伤离开,而三皇子……在盛怒之下,竟亲手砍了那几个挑拨离间、花枝招展的宫女侍妾!
消息传到七皇子耳中,七皇子都快要笑疯了。
他这位三哥啊,性情未免太过暴戾了一点,怎么能一言不合便shā • rén呢?还是杀的这等无辜之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隔天早朝上,便出现了一摞子斥责三皇子性情凶残的奏折,摆满了皇帝的御案。
皇帝也不得不当众斥责了三皇子几句,再象征性罚了三皇子俸禄,此事便也过了。
为几个宫女处置他看好的儿子,不划算。
而容云嫦也听说此事,知道自己误会了三皇子,且看见三皇子受罚,心疼不已,便主动前来和好,二人和好如初。
可贵妃与容云嫦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
贵妃认为容云嫦是来抢走她儿子的贱女人,处处看不顺眼。
可惜儿子每每都站在那个女人身边,甚至还将贵妃气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