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做梦,醒来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可昨晚的梦至今仍清清楚楚地留在兰景之脑子里。
他会像梦里那样,被骗得丢掉自己吗?
郁止不过才刚成年,自己比他大五岁,却要将后半生的幸福都压在对方身上吗?
父母死后,兰景之便失去了一切的爱,他只能要更多的钱,填补他的安全感。
可当爱来临,送到他面前时,他却似乎失去了追逐它的勇气。
他是个胆小鬼。
兰景之在纠结,郁止在等待,而郁尘,则为了自己的尊严想着怎么安抚警告。
在几次示好,却被兰景之不咸不淡地略过后,郁尘终于忍不住,他把兰景之叫进自己屋里。
“我希望你跟郁止保持距离。”他明示道。
兰景之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郁尘哥哥,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以为我劈腿了你弟弟吗?!”
他一脸“你侮辱我”的模样,倒让郁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道他真误会了?
“郁尘哥哥你怎么能误会我们,我和小郁弟弟一直都是清清白白,你不能因为想甩掉我而故意污蔑!”
郁尘被倒打一耙,偏偏又被戳中心思,顿时有些心虚,“你、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要甩掉你了?!”
“难道不是吗?”兰景之义正辞严地看着他,眼中还含着倔强和委屈,“郁尘哥哥难道不是因为想赶我走,好给夏先生腾位置,才这样污蔑我的吗?”
郁尘立马没了追究他和郁止的想法,满心都是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怎么……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是因为夏先生,才和我交往,我对你好,对你不离不弃也是自作多情,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赶我而污蔑我。”
说罢,兰景之便一脸受伤地离开了郁尘的房间,让对方想说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出去后,兰景之转悲为笑,正巧与上楼的郁止对上视线。
兰景之率先红着脸转开视线,进屋关门。
郁止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心中却数着带人离开的时间。
以及那个契机。
虽然他有把握让现在的兰景之跟他走,但有些事,还是要自己看清,自己做决定的好。
几日后,夏宁阳再次上门拜访,这回他还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之前为郁尘算命的大师被抓了!罪名诈骗!
郁母闻言惊愣当场!
诈骗?
那人是个骗子?!
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是好几家人一起把他送进警局的,据说骗了不少钱,阿姨,您是不是也找过他算命?现在追究,说不定还能找回一些钱。”
那人是骗了郁家一些钱,郁家不把那点钱放在眼里,但他们丢了颜面,被一个骗子给骗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怕要被人嘲笑。
郁母脸色很难看。
兰景之亦然,几乎是在听夏宁阳开口时,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这是冲他来的。
这人到底还是出手了,且抓住了这么大个把柄。
别说兰景之对郁尘的醒来有没有功,说不定他为了进郁家,还可能那个骗子勾结什么的。
郁家容不下他。
兰景之能接受自己离开郁家,却不愿意被人赶走,那样狼狈的模样,他不能有。
夏宁阳似乎才看到他,适时提醒道:“对了伯母,那人为了钱,还骗你们尘哥要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醒来的几率更大,现在他是骗子,这话也应该是假的吧?那咱们是不是委屈了兰先生?”
什么委屈!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结果尘尘的醒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委屈的是他们好吗!
郁母脸色当即变得更难看,可她到底是要脸的人,不愿意当场闹得难堪,于是忍着怒气和憋屈去厨房,强笑道:“我给你们准备水果。”
郁尘还在复健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进屋休息,兰景之想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兰先生,都已经被揭露了,你不觉得羞愧,不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离开吗?”
兰景之挑眉,扭头意外道:“羞愧?我为什么要羞愧?”
“尘哥醒来跟你没有关系,你却以恩人自居,住在郁家,这不该羞愧吗?”
兰景之轻笑道:“夏先生,我觉得你误会了,是阿姨请我来的郁家,是阿姨求我订婚,是郁尘亲口承认我这个未婚夫,怎么,你是要代替他们,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我是个好人,虽然阿姨他们做了蠢……错事,但我心地善良,不会刻意提起,也不会追究,但现在,似乎夏先生比我更想追究?果然,我没有夏先生的较真,也没有夏先生的大义灭亲,我太羞愧了。”
夏宁阳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眼见兰景之要走,他心中一气,“你不许走!你这个骗子,就该主动离开,我都知道了,尘哥喜欢的是我,他一点也不喜欢你,跟你交往只是为了气我。”
这都是他前些天才知道的事,知道这些,他心里瞬间有了底气,连之前害郁尘变成植物人的心虚都散了,尘哥是他的,什么兰景之,他才是插进来的多余人!
兰景之闻言不由挑眉,有些意外,又见夏宁阳朝自己伸手,他下意识反感,要避开,却没注意脚下。
一脚踩空!
他心头一跳!
慌乱间,赶紧抓住扶手,及时稳住身体,站稳时,却感觉刚才踩空的左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剧痛,惹得他不由龇牙,无声忍耐!
“吵什么?老远都听到声音,宁阳你说。”郁母回来,心情不好的她语气也很糟糕,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个是跟他们交情深的夏宁阳,一个是已经在她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将人送走的兰景之,她心里下意识有偏向。
夏宁阳原本被兰景之踩空吓到,这会儿看对方没什么大事,也不害怕心虚,当即道:“阿姨,没、没事,就是刚才跟兰先生意见不和,拌嘴了几句。”
兰景之笑了,忍着疼痛抬头看向夏宁阳,“确实意见不和,夏先生觉得我不该来郁家,不该跟郁尘哥哥在一起,更不该跟他订婚,可我琢磨着,这不是阿姨你们请求我做的吗?就算错了,那不该是阿姨和郁尘哥哥的错吗?”
郁母脸色顿时尴尬又难堪,她不想承认的事,被人再三提起,此刻她心中恼怒非常,这恼怒不仅是对兰景之,还对夏宁阳。
“这事……都是误会,我们会找个时间解决,就不要再提了。”
夏宁阳心中着急,怎么能不提!
兰景之却听出言外之意,这是要用“误会”解释一切,让一切恢复原状了?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见没睡着的郁尘听见动静,重新出来,皱眉看着几人,“妈,宁阳,你们吵什么?别在意那个骗子,左右也没多大损失,吃一堑长一智。”
自觉忽略了兰景之。
兰景之看着,忽然又笑了,笑声在空间里格外明显,再无法让郁尘忽略。
兰景之看着他,矫情道:“郁尘哥哥,夏先生说我不配在这儿,配不上你,那当初主动找上我的你,是不是就叫眼瞎啊?”
郁尘皱眉。
夏宁阳慌忙道:“尘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个家里,哪里只有他一个人眼瞎,你漏掉了别人。”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传入耳中,兰景之迅速回头,便见郁止不知从哪儿来到了客厅楼梯下,微微抬头望着上面几人,面上带着轻松平常的浅笑,语气随意。
“有吗?”兰景之看着他,心中止不住的喜悦,不由配合道。
“当然。”郁止视线一一在郁尘郁母夏宁阳,以及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郁父身上掠过,像打量,像审视,又像是随意一瞥,便将一切掌握在心中。
“在场几人中,有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有人眼盲心盲,有人虚伪做作,有人目无法纪……和他们相比,你是最可爱的。”郁止莞尔道。
原本还生气的兰景之,突然就被逗笑了,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笑,而是发自内心,心情愉悦的笑容。
他看着郁止,只觉得对方从未有现在好看过。
夏宁阳莫名其妙,又被郁止那一句目无法纪说得心虚,这人……知道他见死不救?!
郁父郁母原本一脸懵逼,被郁止这样明嘲暗讽后,脸色铁青,“郁止,你在说什么胡话?!翅膀硬了,觉得家里管不了你了?!”
郁尘最清楚这个弟弟对兰景之只怕有猫腻,是最不愿意郁止说话的,他想阻止,郁止却不给他机会。
“我从未否认你们对于我金钱上的抚养,也不会推卸赡养你们的责任,但也仅仅如此了。”
“今天,我不是跟你们吵架的。”
他抬头认真看着兰景之,笑着询问道:“看着他们,你有什么感想?”
看着对方的眼睛,兰景之竟不想隐瞒,老实道:“烦。”
是的,很烦。
勾心斗角很烦,虚伪假笑很烦,忍气吞声更烦。
对于这个答案,郁止很满意,他又道:“那天我的要求,现在还有效,你答应吗?”
郁尘怒火中烧,“郁止!”说罢又看向兰景之,“景之,你不要冲动,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却让兰景之觉得反感又恶心。
他淡淡应道:“哦,那又怎样?”
郁尘:“你、你不是喜欢我吗?”
兰景之笑了,笑容开心又畅快,“骗你的,这也信,你们可以虚伪,不允许别人虚伪吗?做人别太双标,这不好。”
郁父郁母郁尘夏宁阳:“……!!!”
郁父郁母不信这人这么久是在演戏,郁尘则是大受打击怀疑人生,夏宁阳竟觉得荒唐,郁尘不喜欢兰景之,兰景之也不喜欢他,那他这么久是在纠结折腾什么?还被人抓住把柄?!
然而此时此刻,这几人在想什么兰景之毫无兴趣。
说罢,兰景之看向郁止,握紧了拳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
郁止唇角微弯,眉眼温柔,声音清润如玉似水,他朝兰景之伸出手,“下来,我接着你。”
这一刻,兰景之仿佛被注入无限勇气,浑身充满力量,他看着郁止,脚下缓缓地,一瘸一拐地朝着对方走去。
脚踝在疼,他却仿佛感觉不到,脚步越来越快。
整个大厅内,只有他走路的声音,楼梯区区三十几阶,辗转两次,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逐渐向下,一阶一阶……
短短片刻,却仿佛走过了春夏秋冬,悠悠岁月。
当近在咫尺,当双手交汇,当这似乎跨过了千山万水、山河日月的相拥到来……
终究如一片浮叶,飘然落入一汪清泉里。
本无来路,终有归处。
低低如呢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以及尘埃落定的安稳,喟叹之余,似是在笑。
“接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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