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杨柳低垂。
这一日,雍城的上空突然下起了春雨。
这春雨笼罩在雍城上空,那无边的蒙蒙烟雨之中,让不少人的心头都多了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正午时分,春雨下的越来越小,直至消散。
与此同时,蕲年宫中的箭楼之上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呼喝之声。
“秦王沐浴斋戒!三门大开!”
随着长长的呼声,嫪毐所辖的三队步卒,三支马队分别进入了东西南门外的官道,排列在三门洞外,分列两侧。
此时,只听得南门外,一个千夫长对着箭楼拱手高声道:“禀报纲成君,末将奉卫尉之命,城外护宫!”
箭楼上,传来了蔡泽苍老的声音:“秦王口诏:赐护军王酒三车,以解将士风寒。”
话音落下,便有一队内侍拥着三辆牛车出了城门。
千夫长打量着牛车上排列整齐的铜箍红木酒桶,不禁哈哈大笑:“好!果然正宗好就!”
随即,转身下令,道:“每门一车,每人各两碗,不得多饮!”
一名军吏上前领命,指派士兵领着两辆牛车向东西两门去。
……
傍晚,暮色降临,蕲年宫安静如常。
春雨又淅沥淅沥的下了起来,君王斋戒的肃然气象油然而生。
除了最北边的斋戒太庙亮着灯光与游走更夫的摇曳风灯。
整个宫中灯火熄灭,弥漫着斋戒时,特有的祭祀气息。
城墙箭楼上各有一张摆着牺牲的祭天长案,大鼎香火在细密的雨雾中时明时灭的闪烁着。
一座宫殿的书房廊下,一身甲胄,手持长剑的嬴政已经在这里默默站立了许久。
叶千秋就站在嬴政的身旁,二人在静静等候着消息。
这时,盖聂匆匆走来,低声道:“王上,来了。”
嬴政转头看向叶千秋,道:“先生,今日前来驻守蕲年宫的千人队是卫尉的王城护卫军,不是等闲乌合之众!”
叶千秋微微一笑,一脸安然,朝着一旁的盖聂道:“聂儿,依照计划行事,将嫪毐等人放进蕲年宫,咱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盖聂闻言,当即拱手道:“明白。”
话音一落。
盖聂当即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就在盖聂离去不久。
只见那边庭院之中,突然火光燃起。
宫门城门外,一道道喊杀声骤然大起,响彻夜空!
叶千秋和嬴政说道:“走吧,王上,咱们去太庙等嫪毐来送死。”
嬴政微微颔首。
二人并肩而行,朝着太庙方向前去。
……
大郑宫,火光照耀,犹如火龙腾飞。
嫪毐枕戈待旦,只见他下首站着一人,朗声道:“禀告长信侯,嬴政全然没有戒备之心,宫中更是懒散非常,卫尉千人队已经进驻了蕲年宫。”
“蕲年宫三门大开,请长信侯下令!”
嫪毐闻言,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大手一挥,道:“传我号令!”
“随本侯攻打蕲年宫!”
“斩下嬴政小儿头颅者,赏万金!”
话音一落,嫪毐身先士卒,朝着一旁的马背一跃而上。
骑着高头大马,朝着蕲年宫进发而去。
这些日子以来,嫪毐为了造反诚实,做了周密部署,先下特诏令嬴政旬日斋戒,斋戒之日,以卫尉所部的一个王城护军千人队驻扎宫门外“守护”蕲年宫。
他做了这么多充足的准备,一切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是成是败,就在今夜!
他要趁嬴政斋戒之期突袭蕲年宫,与此同时,他的卫卒千人队与岐山河谷的伏兵也会同时发动,突袭蕲年宫。
嬴政这小儿无知,敢敞开大门,真是不知死活。
今夜,他定然能将嬴政干掉!
……
当嫪毐的人来到蕲年宫时,蕲年宫外已经是喊杀声一片。
嫪毐所率的一众叛军如入无人之境,直入蕲年宫。
蕲年宫四周箭楼之上,已然没有了动静。
嫪毐来到蕲年宫的宫门前,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手持挥舞起长剑来,大声呼喝道:“我儿嬴政何在!”
“假父来送你上路了!”
嫪毐的声音掩盖在喊杀声之中。
嫪毐身旁的一众军士齐声喊道:“我儿嬴政何在!”
“假父前来送你上路了!”
这一众军士一喊,其余千人也尽数高呼道:“我儿嬴政何在!”
“假父前来送你上路了!”
这一声声,一道道的气浪直破夜空而去。
朝着蕲年宫的四周散去。
此时,站在蕲年宫太庙前的嬴政脸上,露出了无比肃杀之气。
蹬蹬蹬!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队千人队伍已经包围了太庙左右。
火光照耀之间,只见在那长龙之中,一个面容粗狂,身形高大,身着甲胄之人策马而来。
叶千秋朝着那人看去,只见此人脸上浮现着志得意满,飞扬跋扈之神采。
一眼便认定了,此人定然就是长信侯嫪毐!
叶千秋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家伙,但一眼便认出了他。
这时,只见那嫪毐坐在马背上,朝着嬴政大声高呼道:“我儿嬴政何在!”
嬴政站在太庙前的台阶之上,朝着嫪毐沉声喝道:“嫪毐,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嫪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挥舞着手中长剑,道:“我的儿!”
“今夜,假父来送你上路!”
“来日到了黄泉路上,你也得多谢寡人送你一程!”
说罢,只见嫪毐直接挥手,大声喝道:“魑魅魍魉,给我上!”
随着嫪毐话音一落。
只见夜幕当中,有上百道身形直接从太庙周围冲杀出来。
朝着叶千秋和嬴政急速飞掠而去。
嫪毐看着那台阶之上,形单形只的嬴政,哈哈大笑道:“如此笨猪一般的小儿,如何能做的大秦的王!”
就在嫪毐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志得意满之时。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眼中突然升起一股骇然之意。
只见从四周飞掠而出,朝着嬴政杀去的那罗网的数百名魑魅魍魉级别的杀手,在顷刻之间,全部从半空之中坠落在地。
一道飘摇之光,浮现在了蕲年宫的上空,众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把剑。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嬴政的身旁。
嫪毐看着那道身影,脸上露出一道不可置信之色。
只见他大声呼喊道:“你是何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贫道太玄子。”
此时,嫪毐四周的那些军士们都有些怔住了。
数百道身手不凡的杀手竟然在顷刻之间,便全部被杀!
这是什么样的人物!
嫪毐听到“太玄子”这三个字,脸上登时露出一抹狰狞来,他爆喝一声,道:“老子管你是什么子!”
“今夜,谁挡老子杀嬴政,老子就杀谁!”
话音一落。
只见嫪毐纵然挥剑,大声喝道:“给我上!”
“杀嬴政!”
嫪毐身旁的那千余名军士顿时朝着台上涌去。
就在这时,夜空之中闪过一道惊雷。
咔嚓!
惊雷横空而现!
叶千秋站在太庙前,信手一招。
一团湛蓝色的光出现了。
雷光闪耀,刹那蔓延,一道道神雷从叶千秋的身前信手挥出。
轰!轰!轰!
雷光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朝着太庙围上来的千余军士,在顷刻之间,便是伤的伤,死的死。
太玄剑化作一道流光,将那些四散而逃之人的性命在顷刻间收割。
叶千秋的身体周围,雷光闪耀,幽芒不停浮现,犹如雷神在世。
千余军士侥幸未死的,眼中全部皆是惊骇之色。
有人跪地高呼道:“天神降世。”
“天神饶命!”
不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嫪毐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一人独战千军,顷刻间将他的那些悍卒给杀的人仰马翻。
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世上焉能有如此怪人?”
“你不是人!”
嫪毐惊惧的呼喊一句。
就要调转马头,朝着外面逃跑。
然而,已经迟了!
叶千秋抬手一招,便将嫪毐给摄了过来。
嫪毐整个人直接被重重的摔在了太庙前的台阶下。
任凭嫪毐本事再出众,在天雷轰下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毫无战意。
叶千秋神鬼莫测的手段,已经让嫪毐吓破了胆。
雷电在天空中肆虐,闪电一道接一道,雷声此起彼伏。
叶千秋如同天神在诛杀着群魔一般。
看着嫪毐被俘。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嬴政,登时反应过来,只见他抽出腰间长剑,大声一呼,道:“将所有叛军全部格杀!”
蕲年宫四周的箭楼之上,突然出现了数百个弓箭手。
随着蔡泽的一声令下。
“放箭!”
那些还在蕲年宫四周逃窜的嫪毐余党,中箭的中箭,倒地的倒地。
志得意满,威风不可一世的长信侯嫪毐,在顷刻之间,便被制服。
现在,嫪毐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癫狂和惧怕之意。
不过,他不能动弹半分,全身的大穴已经被叶千秋给封上。
刚刚那股恐怖的吸力,让嫪毐对叶千秋的恐怖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
若是早知道嬴政的身旁,居然有这么一个如同鬼神一般的存在。
便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造反啊。
此时,在蕲年宫中,四处隐蔽的嬴政亲卫也已经纷纷出现,开始收拾残局。
盖聂来到了叶千秋的身前,和嬴政禀报道:“王上,进入蕲年宫的嫪毐一党已经全部伏诛。”
嬴政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大郑宫,将嫪毐余党一网打尽。”
盖聂闻言,微微颔首,带着一队人马,当即离去。
此时,蕲年宫中,弥漫着一股无比浓烈的血腥气息。
不远处的夜幕当中。
月神和东君看着那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皆是微微一叹。
月神道:“天雷滚滚,一人可敌千人。”
“他太恐怖了。”
东君道:“纵使是嫪毐的人再多一倍,也不是他的对手。”
“莫非他真的是神灵降世?”
月神摇头道:“谁知道呢?”
“东皇阁下不是说了吗?”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禁忌的人和事。”
“很明显,太玄子便是那禁忌的人之一。”
……
嬴政朝着台阶下走去,手持长剑,抵在了嫪毐的面前。
嬴政看着嫪毐,一脸淡漠的说道:“嫪毐,你可想过,你会有今日?”
嫪毐看到嬴政,心神反倒是在一刹那间安稳了下来。
嫪毐朝着嬴政说道:“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杀我!”
“你若是杀了我,你的母后,也会为我陪葬!”
嬴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死到临头,还敢威胁寡人!”
“嫪毐,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寡人不会让你就这么痛快的死去!”
“寡人要将你五马分尸!”
“寡人要让你在黄泉路上,也不是一个人样。”
说罢,只见嬴政大手一招,道:“小高子,将此獠拖下去,好生关押!”
赵高从一旁小跑着过来,急忙叫几个军士,将嫪毐给五花大绑起来拖走。
嫪毐的乱神剑被叶千秋收了起来。
嬴政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先生神威盖世,嬴政佩服。”
“嬴政能得先生相助,实乃嬴政之大幸也!”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王上不必言谢,王上顺应天命而出。”
“我为王上护法,亦是顺天而行。”
嬴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一夜,注定是杀戮的一夜。
嫪毐的余党被盖聂率人给解决掉。
黎明将至之时,盖聂前来和嬴政禀报道:“王上,大郑宫中嫪毐余党已经清理完毕。”
嬴政坐在太庙前的台阶前。
已经坐了一整夜。
此时,他看着东方发白,直说道:“天终于要亮了。”
嬴政让赵高将自己给扶起来,朝着众人道:“随寡人前往大郑宫,拜见太后。”
叶千秋却是没有跟着嬴政一起前去。
嬴政此去大郑宫,面见赵太后。
定然会有一番争执,终究是他母子之间的事。
他不好从旁见证。
嬴政见叶千秋不去大郑宫,也没有多言。
危险已经尽数解除。
即便叶千秋不随他去大郑宫,也没什么。
“先生操劳了一夜,先在蕲年宫休息一会儿。”
“待寡人拜见完太后,再回来和先生一叙。”
嬴政和叶千秋说完之后,便带着人朝着大郑宫浩浩荡荡的去了。
叶千秋留在蕲年宫。
看着随着嬴政从咸阳而来的军士们在蕲年宫中搬运叛军尸体,清洗打扫宫中的血迹。
当一切清洗完毕之后。
蕲年宫,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那般模样。
叶千秋踱步在蕲年宫中,月神和东君在不远处悄悄跟着。
叶千秋道:“你们两个还要在我后边磨蹭多久,还不赶紧出来。”
月神和东君听到叶千秋的话,急忙从一旁跑了出来。
老老实实的和叶千秋见礼。
叶千秋“嗯”了一声,道:“你们两个从咸阳跟到了雍城,倒也是锲而不舍。”
东君道:“若非我们锲而不舍,如何能看到先生大展神威。”
月神好奇的看着叶千秋,道:“先生莫非已然成仙矣?”
叶千秋笑了笑,道:“或许吧。”
……
就在雍城大乱之际,咸阳城中,也一样不太平。
嫪毐的人攻向了丞相府。
但相府犹如铁桶一般,嫪毐的人迟迟不能攻入其中。
在相府被嫪毐叛军围攻了一夜之后。
昌平君芈启率众来援,和吕不韦府中的人手里应外合,将嫪毐的人给一网打尽。
吕不韦宣读王诏,开始率众平叛。
只用了半日,便将咸阳城中的嫪毐叛军全部扑杀。
……
甘泉宫中。
昌平君芈启身着甲胄,匆匆来见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看到芈启前来,直接开口道:“叛军平定了?”
芈启道:“姑母太后,城中的叛乱已经彻底平息。”
“眼下,只等待雍城那边的消息了。”
华阳太后道:“哀家昨日请东皇太一卜算了一卦,问了问王上此行前往雍城的吉凶。”
“东皇太一说是大吉。”
“况且王上离开咸阳之时,带着太玄子一起去了。”
“东皇太一早有预言,有太玄子在,王上的运势便是大吉。”
“即便是大凶之相,也能转危为安。”
“此番平定咸阳叛乱,你也算是有功。”
“待王上加冠之后,从雍城返回,我们便再请见太玄子。”
芈启道:“姑母太后是打算通过太玄子促使王上任命我为丞相?”
华阳太后道:“太玄子在王上的心里是什么地位,你不是不知道。”
“芈华几次三番的来和哀家言明。”
“王上曾经数赞太玄子。”
“声称太玄子乃是大秦之护国法师。”
“王上虽然自有主意,但朝堂之势,最重要的便是平衡二字。”
“我芈姓一族蛰伏数载,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吕不韦罢相之后,这相位一定要落在我芈姓一族的身上才是。”
芈启闻言,朝着华阳太后躬身道:“芈启定然不负姑母太后厚望。”
华阳太后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
咸阳城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等待着嬴政王者归来。
而在雍城之中,嬴政还未行加冠大礼。
嫪毐被捉之后。
嬴政亲自前往大郑宫,去面见生母赵太后。
从赵太后的手中抢走了她与嫪毐所生的两个儿子,当着赵太后的面直接将两个孩子给摔死。
赵太后当场便气的晕死了过去,三日未醒,命悬一线。
嬴政只好请叶千秋替赵太后医治,方才将赵太后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几多波折之后。
嬴政的加冠礼终于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