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和老爹徐骁在陵州城的大街上缓缓而行。
徐骁伛偻着身躯,从外表看,不过一个老叟而已。
徐骁道:“格局大小,不是一成不变,升迁之后视野开阔,可能会有所帮助,但仍然不如有些人的天生格局。”
“李功德当上经略使,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而是他适合这个位置而已。话说回来,不是李功德的小家子气,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说到这里,爹就又要唠叨唠叨些经验之谈,很多人可能当下做得不好,但你还是得多点耐心,不说别人好了,就像爹,可不是一开始就有如今这份心胸的,从军之前,还不是天天跟市井青皮斗殴置气。”
“后来当了校尉,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那些高不可攀的庙堂阁老平起平坐,跟他们哀求兵马钱粮的时候,照样没剩下几两重的脸面,也就只差没有下跪了。”
“其中的艰辛,就算当初跟那帮一起离开辽东的老兄弟们,爹也从没有说过半句。”
徐凤年点了点头。
徐骁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欣慰道:“刚才见你跟李功德在那儿推磨,一边喝酒一边勾心斗角,爹真是一想起来就乐呵。”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自嘲道:“结果还是没能拿到手陵州刺史,我还愁着怎么去见徐北枳,刚才信誓旦旦,跟这家伙撂下豪言壮语,结果大冬天的,一转身就端了一大盆凉水往自己头上浇。”
徐骁笑得更开心了,道:“要不爹给你去徐北枳那儿撑撑场面?”
徐凤年摇头道:“算了,你先回去,我到时候肯定赶回去吃年夜饭就是,在年后和边境校武大阅之前,我都会在这里老老实实当吓唬人的陵州将军。等陵州事了,我再回清凉山,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徐骁点了点头,笑道:“被你小子连累,祸害得李负真那妮子躲在影壁那儿,见着我这个伯伯也不喊一声,你就不回头看一眼?”
徐凤年没有转头,径直把徐骁送上一旁的马车,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凤年目送着徐骁离去,紧了紧身上衣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回到过去。
回到他少年时,娘还没死,爹还是壮年的时候。
那时候,他是真的无忧无虑,可以在清凉山上肆意奔跑。
不用多想,也不用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可以发自内心的微笑。
只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
很多人,很多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娘已经没了好多年,徐骁也老了,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去地底下见娘。
对了,还有师父,师父也走了许久了。
北凉从此就要扛在他的肩上了。
沉吗?
真沉,真他娘的沉。
可再沉,他也得扛住。
谁叫他是徐凤年?
……
除夕,青城山,青羊宫中,也是喜庆的很。
修道者也一样是过年的。
宫里的人热热闹闹的,叶千秋却是哪儿也没去。
他要是到外边去转悠,碰到了宫里的弟子,倒是会让他们不自在。
索性,就坐在阁中,对着那副道字打坐。
李淳罡、老黄他们被小雀儿、小山楂他们给拉走了。
李义山登上了阁楼,在叶千秋的身后坐下,跟着叶千秋一起打坐。
如此,就是一夜过去。
天亮了,已经是新年。
叶千秋和李义山走出了阁中,看着那满山生机。
叶千秋道:“祥符元年,终于到了。”
离阳朝廷册立太子,以及分封诸王,皇帝亲自下旨天下大赦,并且改年号为祥符。
李义山闻言,悄然道:“是啊,终于到了。”
叶千秋道:“为师夜观天象,徐骁的日子不多了,也就是过年后,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也算是让他安心。”
李义山微微颔首,道:“弟子多谢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