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只是低低地呜咽,慢慢地变成嚎啕大哭,就像是将死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吼出的一阵绝望。
“……我家的……他……我们只是吵了架……他生气跑出了,就这样死了……”
旁边记录的年轻警员不禁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伤心欲绝的妇人的脸,那风吹日晒下干燥粗糙的脸上,此刻苍白无力,她嘴唇干裂,不停的颤抖,口中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咕咚咕咚的说不出一句话。
“能让我……看看他吗?”妇女双眼含泪,祈求一般的问向郭仁义。
“史大姐,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死的就是你丈夫,所以……”
“是他……”史大姐大声打断了郭仁义,她抽了抽鼻子,“……我去看了……虽然他们没让我靠近看,但我认得那件衣服,那件羽绒服,是……是我给他买的,他摔门出去时穿的也就是那件,死的……就是他。”
郭仁义一顿,随即开口问:“您丈夫身上有没有胎记或是手术痕迹之类的,这样也能帮助我们辨认尸体,还有我们得拿些他的东西,跟那具尸体做个比对。”
史大姐点点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一妇道人家,啥也不懂,你们看着拿吧,也不必跟我打招呼,我只求你们尽快抓住凶手,给我那口子报仇!”
郭仁义使了个眼神,身旁的警员立刻放下本子,朝里屋走去。
史大姐继续说:“他后背有处胎记,还挺大一块,像片树叶一样,去年做过阑尾炎手术,不知道这帮不帮得上忙。”
“……好,我记下了。”郭仁义回应了一句,他想起吴法医掀起死者衣服检查尸斑时,曾在他的后背见到过树叶大小的胎记。
郭仁义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悲伤的女人,“你们为什么吵架?”
“因为他不着家。”史大姐露出怨恨的神情,“我们两口子并不住在岛上,平常都在城里的工厂上班,也住在城里,一年之中只回来过个年,陪陪老人。今年,老人的身体不好,我们向厂子里请了假,这才回来的早了些。可他,自从回来就从来没有去看过老人,那可是他妈呀!成天东跑西窜,不知道忙活些什么,有几次他回了城里,一回就是一天一夜,说是厂里有事去处理,但我不信,我觉得他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所以那天才会跟他闹。”
“你认为他有了外遇,依据呢?”
史大姐上下扫了郭仁义一眼,微微苦笑,“小伙子,结婚了吗?”
郭仁义眨了眨眼,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只好尴尬的摇摇头。
“等你结婚后就明白了,两口子之间的事,有时候直觉比啥证据都管用,两个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习惯摸得门清,再说他一个普通工人,工厂咋什么事都找他?换了你,你信吗?”
郭仁义干咳了两声,“他什么时候出的门?”
“下午两三点钟,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于是你就找了村里人帮忙找?”
“……那天风很大,特别冷,大家找了没多久就冻的受不了了,我其实非常担心,本想一直找下去,可……”她低下了头,像是在懊悔自己的决定,“郭警官,我跟你说实话,我更多的是生气,明明是他不对,不光不回家,还在外面养女人,我不过就是吵了几句,他就不接电话,还害的我大晚上的到处跑,我凭什么要遭这罪!我越想越冒火,心想估计他是到野到相好那去了,一气之下,也就跟着回家了。”
郭仁义觉得史大姐的话前后有点矛盾,照理说他丈夫在外不回家的情况有好几次,两人又刚刚吵完架,她甚至怀疑丈夫有外遇,那么当晚上联系不上时,会这么火急火燎的到处寻找吗?难道没有一开始就认为丈夫去找城里的情人?又为何在找了一半后才生气起来。
假如死者果真是他的丈夫,她完全有动机shā • rén。
会是她干的吗?
另一头,沈兆墨几人完全不知道史大姐家的这堆破烂事,他们此时站在派出所门口,那两个民警奇怪的眼神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你手里拿东西,管用吗?”穆恒一脸怀疑的瞅着韩清征手里的两瓶酒,那是他刚从小卖部买的。
“小的不一定,但那老的……”韩清征露出得意的笑,“我刚打听过,派出所的老岩是出了名的喜欢酒,两瓶下肚包你问什么他答什么,绝不含糊。这里归华市管,咱不笼络笼络人心,怎么套出话来,而且……”
澹台梵音一挑眉,琢磨着他下一句准不是什么靠谱的话。
“反正我觉得那郭队长未必会怪我们多管闲事,案子破了功劳可全是他的,多几个人帮忙,何乐而不为呢?一个好警察,要懂得利用身边一切资源,要不为什么要有线人,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我认为,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案子破了就是好同志。”韩清征跟真事儿似的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穆恒连连点头,认为“外国的和尚会念经”这句话有点道理,这从外面回来的人思想就是开放啊。
澹台梵音和沈兆墨面面相觑,两人深刻意识到这两个碎嘴凑在一块,以后的日子怕是永无宁日了——
“哎呦呦,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该是我请你们吃饭才对。”老岩这句话不是冲人说的,而是冲韩清征手里的这瓶酒说的,打他们进门,他的眼睛没离开过酒瓶子,就跟猫见了鱼似的,兴奋的酒瓶子去哪,他就跟到哪。
“您客气啥啊,知道您好这口,不嫌弃就行,守了四天的尸体你们肯定冻坏了,喝点酒暖暖身子,咱还得接着干不是!”韩清征压根不拿自己当外人,热情跟老岩套近乎,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两个杯子拧开酒瓶就要往里倒,被老岩立刻拦了下来。
“可不行!可不行!上班时间,怎么能喝酒呢。”
“就一小口,不打紧吧?”穆恒在旁煽风点火。
“真不行,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酒我留着回家喝,今晚你们都到我家吃饭去,我让我媳妇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别看这里是小村子,好吃的东西可不少呢。”老岩依依不舍的把酒放到一边,随后搬来几张椅子,请他们坐下,年轻的民警随即端来几杯水,“我听说你们是舜市的刑警,为啥也跑到这岛上来了?”
穆恒的二郎腿翘的老高,做出万般无奈状,“我们是来找人的,就那老教授,你今天也见过。他年纪大了,好奇心却旺盛的不行,一猛子扎进这座岛死活就不肯出来了,唉,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也没办法。这不,家里那位不愿意了,死活非让我们把人拽回去,可老头说死也不回去,你看看,我们不就都得陪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