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之中的两起凶案在村中掀起轩然大波,特别是第二起,佛门清地俨然成为人间炼狱,亲眼见到血腥现场的村民们几乎都是直接奔向何老爷子家,或是为求拔出邪祟,或是为祈祷平安,甚至为了兴师问罪,无论哪种,都证明了众人心中的震动是何等的剧烈。
说来,何老爷子也是倒霉,本来在家悠悠闲闲的喝着小酒、读着报纸,冷不丁从天而降大量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老爷子一个头两个大,暴脾气险些没压住,足足被吵了半个钟头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大脑嗡的大响一声后,急忙跑上了山,之后就发生了澹台梵音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郭仁义挠了挠头,冲着外面两个同事摆了摆手,两人心领神会,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朝老书记做了个禁止入内的手势。
“你们……”何老爷子指着大威德金刚的神像,澹台梵音很快就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气急败坏,“案子你们不用查了,这是大威德明王降下的惩罚,这个人是个恶人,所以该死,就这么简单,你们赶快离开,我要把罪人的血涂在明王像上。”
说完,何老爷子提起一口气就要往里闯,两个警察伸手去拦,可面对老人,不敢用劲,怕老头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下来个碰瓷,就算不担责任,说出去脸上总归无光。
“你俩站那参佛呢?快拦着啊!”郭仁义的一声咆哮让两个正做思想斗争的警察瞬间回过神,各伸开一条胳膊,形成了道人肉栏杆。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赶紧让开!如果不将罪人的鲜血涂抹在神像上,我们这村子就有灾难了,你们拦着我,就是残害村民的凶手!”
一定硕大的帽子直直扣在了两个警察的脑袋上,砸的他们愣在原地,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何老爷子气运丹田,从内而外吼出了一串控诉之言,“你们肯定认为我不过就是个老头子,守墓守得脑袋都不正常了吧,哼!我正常的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大威德明王的力量不是你我这等俗人能够评判的,你们不相信,不等于不存在,我们何家在这片地上住了几百年,就因为谨遵祖宗留下的教诲,村子才能平安无事,你们这些外来人,赶紧离开。”
“这老头没事吧?”郭仁义凑到沈兆墨边上,边听着老爷子慷慨激昂的演讲,边轻声问。
“何家代代守墓,老爷子一辈子跟寺庙神明打交道,有这种反应不奇怪,而且这个村子本身就营造出这样的气氛。”沈兆墨说。
澹台梵音从后院绕回来,她视线离开地上向神像的方向看了眼,眉角和两腮,鲜红的血液干燥后成惊悚的黑红色。
她与袁老教授一样,对大威德金刚的传说感兴趣的同时,似乎更是被故事可能暗藏的历史内容强烈的吸引了。环境往往在潜移默化之中给人造成影响,这个村子就是个典型例子,比如眼前的凶杀,这样是换了别处,人们的话题则是集中在凶手如何变态,如何精神失常,但在这里,却让人们、特别是有些年纪的人觉得是不是大威德金刚显灵,惩罚了有罪之人,如若说他们愚昧无知,难免妄下断言。
“丫头,你能明白吧,明白就让我进去。”何老爷子大声叫住澹台梵音。
澹台梵音露出困扰的神情,“老爷子,这我可做不了主,您得问这边的郭队长。”
郭仁义在毫无预兆之下接了个烫手山芋。
面对凶神恶煞、却打不得骂不得的老头,郭仁义烦的快把自己挠秃了。
最后还是沈兆墨出面摆平,在他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亲切充满阳光的笑容下,何老爷子炸开的毛好歹出现了理顺的迹象,再加上澹台梵音在旁助攻,老爷子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让澹台梵音代他涂抹神像。
唉,这老头也真是老糊涂了,用指甲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韩清征从后侧的门外探进头,“澹台,你真要涂啊?”
澹台梵音赏了他一个特大白眼,“涂个鬼!你缺心眼啊,这种话都信。”
韩清征琢磨了一下她这句话,似乎味儿不太对。
“那你打算怎么跟老头交代?”
“交代什么,神像上不是有血嘛,告诉他已经涂过就行了,他眼睛又不是检测仪,还能看出神像上没有两套DNA啊。”
“你也会骗人?”
“骗人可是最基本的生活技巧……你准备杵那多久,我们下山了。”
郭仁义扯着嗓子喊了声“收队!”,山上的一群人再次浩浩荡荡、跟行军似的走下山。
由于家里的夫人下了最后通牒,而老教授又表现出一副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的强硬劲,澹台梵音觉得自己就是猪八戒照镜子,搁哪头都做不成人。
她也有点受够了,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受夹板气,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老教授一阵挣扎叫嚷中,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韩清征一起拖着他塞进了警方派来的船里。
然后,几个人跟着郭仁义暂时离开了小岛。
之后的几天,华市警局的刑警们每天都生活在噩梦里,每每路过法医部,他们就能听见里面“咕嘟咕嘟”煮东西的声音,至于煮的什么……谁都不敢往下想。
吴法医盯着他那口冒泡的大铁锅,时不时用勺子搅拌两下。
郭仁义:“……”
他真要吐了。
“……我看你就差搁葱花了。”郭仁义干咽一声,浓烈的味道直灌鼻腔。
吴法医捞起一块瞧了瞧,又放回水里,“肉都是肉,不过是产肉的品种不同,在饥荒年代,饿极了的百姓可连人肉都吃,本质上讲,我们跟鸡鸭猪牛这类牲畜没什么区别……这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