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城离覃朝峰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御剑飞行也要一两日,修士们御剑耗费的都是灵力,所以也实在没办法没日没夜的御剑赶路,况且像方晴若这样的懒人。但她六师弟在身旁,对方不叫累,她也拉不下脸说想休息。加上她人设还背在身上呢,废话不能太多,除了赶路的时间,两个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又无聊又尴尬。
直到他们飞行了半日,临近下午时,方晴若站在灵剑之上遥望前方,只看到不远处一团黑灰色的雾霾浮在半空之中,瞧着分外诡异和奇怪。心想莫不是下面有人放火烧山?又觉得不像是烟雾,便趁机对沈星迟说了句,“下去看看。”
对方自然乖乖听话,两人各自收了自己的灵剑,从空中轻轻落下。
甫一落地,就踩在干枯龟裂的土地之上,周围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植被,只零星有几棵没了树皮的枯树,上面落着几只乌鸦,看着远处的一座小小的土城间或叫两声,衬的此处分外荒凉。
他们这一路行来路上都十分正常,唯有这里瞧着如此诡异,方晴若看着天空上的发灰雾霭,又看着这周围一片片死气直觉不太对劲,此刻恰有一阵风吹过来,扑的她一脸尘土,还让她嗅到一丝丝颇为熟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息。但这气息太过微弱,一闪而逝,她也没得及仔细分辨,如今她和沈星迟还得继续赶路,也不知道……咦,人呢?
方晴若这一抬头的功夫,身边的六师弟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赶紧往四周张望一番,才发现对方此刻竟然是跑到了那土城附近的城墙下,正蹲在哪里,不知在做什么。
她急忙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人怀里正搂着一个蓬头垢面,枯瘦如柴的孩子,手里则掬着一捧清水,正一点一点的喂给那孩子。虽说只是一捧水,却是总也喝不完,直到那孩子再也喝不下去,稍微推了推他的手,沈星迟捏了个指诀,让手心里的水瞬间消失。
“哥哥……我……饿……”那小孩嗫嚅着开口,一双眼中都是瑟缩和恐惧,生怕自己这话说出来,就会被对方拒绝,然后扔下不管,也不知之前是经历过什么。
沈星迟听到这话微微蹙眉,他抬头求助式的看向方晴若,不知该如何是好,水还能通过施水咒弄出来,可食物他却没有,毕竟都是已经辟谷的修士,哪里还会带着食物上路。
方晴若看这孩子明显饿的不成样子,又被仍在此处,其中种种怕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估计也是个十分悲惨的故事,能帮自然是要帮的,沈星迟没有吃的,她有啊!
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一包酥饼,这是她前些日子在覃朝峰上,偷偷下山买来嘴闲的时候啃得,此刻只能全部拿出来给了那孩子。说起来,她这样的一位高冷师姐,怎么能随身带着吃食呢?可人又不能不救,人设崩塌,就……只能崩塌了呗。不过这小冰块师弟倒也没比她好到那里去,她是真的没想到,沈星迟也还有这样的一面,善良正直,同书里那个冷酷到有些无情的人设比起来,有人味儿多了。
他二人准备进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小孩看着年纪实在是小,沈星迟不太放心,也不顾孩子一身脏污,还在狼吞虎咽地啃着酥饼,就抱着人跟着方晴若往土城里走。只是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尤其破败,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但道路两侧却间或躺着一个两个老弱病残,他们中有些人看到沈星迟怀中正在啃着饼的孩子,原本死气沉沉一副将死之状,此刻却都伸直了脖子,甚至眼神都诡异的亮了起来。
方晴若蹙眉,看到街角屋檐台阶上,有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虽然衣衫破烂,倒是这街道上唯一看着不算残弱的成年男人,瞧他们的样子,也是个个都饿狠了的样子,仿佛能把人给吃了。
“不要施法,也不要给他们水和食物。”方晴若转头提醒沈星迟。
对方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她储物袋里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食物了,几块酥饼也救不了这么多人,至于水,他们在这里注定待不了太久,耗费灵气施法取水,始终不是治本之道,还不如留点力气,看看此处的问题究竟是什么,能不能出手解决。
方晴若手中握着自己的鎏虹剑,她见有几个人已经想要走过来,便抽出灵剑,提在身侧,这宝剑剑光凛冽,那些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人,见她有武器,一个个就突然吓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再动什么邪念,纷纷后退几步,重新蹲在了街角。
此处明显刚刚经历大旱,植物枯死,无水无粮,但是应该还没到无可救药,饿殍遍野的地步,毕竟这街道上尚有老弱病残还能活着,许是家人不愿再养他们,丢在门口任由其自生自灭。这便是凡人的疾苦。方晴若穿越前虽说家境一般,但也没遇到过这种程度的旱灾,就算有,社会主义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这种城门口树皮都人啃光的场景,也只有在影视剧才见到过。
但旱荒之后必有瘟疫,他们得尽快查明原因才是。这一路行来,唯有此处露出异象,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天灾。若不及时处理,很快便会发生更加人性泯灭的惨剧!
她与沈星迟二人绕着这土城走了一圈,此处地方不大,没用多久时间,两人就走完了所有街道。一路上发现此处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看这城镇规模就是个破落的小县城,约莫两三百户人家,他们刚才进来的是后城门,前城门倒是写着名字——阳澄县。
这里地处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既然有旱灾,出城逃荒才是人之本能,也不知道为何这些人都一个个呆在这城内等死。这显然不合逻辑,只有一个原因,怕是这些人根本就无法从此处逃走。她想到此处,就问了问沈星迟怀中抱着的小孩,那孩子虽然年幼,说话倒是清楚,一番解释后,方晴若才明白,的确如她所料,这城中最先是植物凋敝枯败,接着是所有的水井枯竭,十几日天空未降一滴雨水,且他们也没办法出城,只要走出城门十丈远,就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入底下,血肉不存,仿佛所有人都要在此处活活等死。
那小孩害怕,说的不一定准确,但也能让她明白此处定然有什么东西作祟。
沈星迟似乎没见过这等场景,说起来按照对方阅历也的确是个天真少年,刚才看见这孩子便毫不犹豫过来救人,方晴若倒是很喜欢他这一点,不过好在这人也没有纯粹的滥好心,她说一句话,对方也能不问缘由的信任她,的确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师弟。
方晴若看着周围房屋,都是土墙茅草屋顶,唯有一家明显不一样,青砖白瓦,看着就明显富贵一些不说,这门口居然干干净净,似乎被人清扫过。她捏了个指诀,施法打开这家大门,屋内陈设也简单,看着也十分干净,看来主人是经常打扫了。内屋里有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普通妇人。
这二人见到有人忽闯家门,自然是十分惊讶,见来人相貌不凡却不觉得惊讶,甚至还出口质问他们是谁。方晴若看他们却是不一样,和外面那群状若饿殍的村民比,这二人看着状态虽好,却是身上弥漫着一丝丝阴煞之气,面色发青,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不正常!
方晴若:“你家可还有其他人?”
那两人见方晴若手上冒着寒光的宝剑,紧闭着嘴不敢说话,那妇人甚至朝后挡了挡。
沈星迟将怀里的孩子放在一旁,盯着这二人身后,他眉头微蹙,小声道,“师姐,他们身后有人。”
方晴若点了点头,她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两人的小动作,其实这里的景象她应该见过,当初闻人景在悬崖下修炼那次,也有这种草木凋敝的迹象,只是对方修炼时间不长是其一,另外就是这修为深度。刚才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何异常,这里也只是像被旱龙肆虐过的普通村庄,若不是这二人似乎寿命将近,怕是也不会散溢出这些阴煞之气。
究竟是何原因,竟让这两人不顾性命,甘心情愿为虎作伥?方晴若自然不会在意这两个凡人的阻拦,她一个定身咒困住这二人,闪身到了后院,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白白嫩嫩十分漂亮的小男孩,正坐在内院的石阶上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
那男孩肌肤雪白,手腕上缠着三根红线,那红线似乎贴着他的皮肤,每一根都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却又可以任他拨动,其中有一条瞧着比周围其他两根都细些。方晴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此人是谁,“阮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