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微微蹙眉，想着该不该说实话。
说了,怕六师弟非要带她回门派去,不说,又有些于心不忍。
眼前的人看着瘦了许多。
未满五十寿元,就成婴的元婴修士，本是世间少有之天才,该意气风发，满腹自信才对,怎么能露出这么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表情。
见她不说话,沈星迟又向前走了两步,“师姐，我……大家都很想你……”
“你确定我是你师姐么？”她伸出手，有一缕缕黑雾般的魔气从她手心浮起,渐渐覆盖住她那只纤长白皙的手。
这一身魔气她未曾遮掩，对方应该早就看到了才是，如此掩耳盗铃假装不知，又有何意义呢？
“不管师姐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认错的……”
万万没想到,书中正直到有些嫉恶如仇的六师弟，竟然会丝毫不曾介意她如今这模样,方晴若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莫名就舒服了些许。
但她还有几本书要拿，也不再管对方，转身径直走向下一家。
沈星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见她到了那另外几个书生家中，要了几本话本便要离去，忙堵了上来。
方晴若看向他，问道，“你想抓我替天行道？还是要带我回覃朝峰？”
“不……不是……”沈星迟慌忙摇头，眼中星星点点的带着亮光，看着竟有几分难过和委屈。
他很想问问大师姐这三年去了哪里，可看到对方明显已经入魔，便又不敢开口询问，三年的思念之苦，都比不上此时此刻，见到对方面目全非的痛苦悔恨。
“是我的错……”
见沈星迟又开始喃喃自语，方晴若实在有些无奈，她入魔这事儿又和对方没有关系，让她入魔的是阮忻，又或者再说深点，估计本就是无可避免的剧情安排，就算沈星迟他当初在自己身旁，也不好说她之后会不会再被别的事情牵连入魔。
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从未想过这该是谁的错，毕竟连阮忻她都可以不在意了，又怎么可能去埋怨自家师弟。
方晴若见对方瞧着愈发难过，忍不住抬起手来，想像以前那样，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一句，却没想到她手刚抬起，就有一簇赤红的业火猛然窜到她手边。
那火焰带着似乎可以焚尽一切邪妄的神力，逼的方晴若急忙躲开，却还是因为躲闪不及，被燎到了手背。
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一块黑乎乎的灼烧痕迹，弄得她心头火也起来了。
“孽障！也不看看这家伙是谁罩的，你也敢动！”
方晴若闻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身着红衣，长着一双凤眼，看着十分俊美的男子，手上正挑着一团火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人原本颐指气使，瞧着不可一世的模样，可在见到她转头后，忽然咦了一声。
她身上隐息咒还未撤去，那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好像认识她，又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可不管这人认不认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被烧了手这种事儿也不能忍！
方晴若直接将一团魔气凝成球一掌拍了过去，趁着对方躲闪的空档，又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人胸口踹了一脚。
她这几年，别的没学会，在魔界跟着打架斗殴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况且以她现在这天魔之躯，物理攻击可比法术攻击强个百倍，这一脚能踢碎半座万仞高的山峰，一拳也可以砸碎元婴修士的护体罡气。
虽是魔婴修为，却差不多可以和道修化神期的高手打个平手。
这便是魔族的先天优势，可惜魔界里血统纯正的魔族很少，连方晴若这种被迫血统转换的，都能横着走。
三年来，她虽然懒，倒是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若是沈星迟打的，她还能勉强忍忍，旁人她忍个屁啊。
那红衣男子被她这一脚踹的连退了几丈，却没还手，嘴上还连忙问道，“等等……你是不是……不可能啊！怎么会是个天魔？喂，咱先停手吧……”
他这话还未说完，就已经又被方晴若一拳打在了胸口，这一击直打的他护体业火燃起，将眼前之人附着在身体表面的隐息咒彻底烧毁。
凤渊捂着胸口看着眼前之人，差点落下泪来，也不知是激动还是难过，“若若，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了……”
方晴若听到这声称呼，才慢慢冷静下来，看了看这人五官眉眼，和那只聒噪的小凤凰靠了半天，勉强觉得有几分相似。
原来是老熟人。
沈星迟此刻也急忙过来，看到她手上焦黑的伤口，眉头微蹙，满目疼惜，似乎受了伤的他自己一般。
“师姐，我帮你看看伤口。”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捧着她受伤的右手，又凝聚灵力，想要替她疗伤，却见自己那淡金色的灵力还未碰到对方伤口，就被一缕黑色的魔气给挡住了。
方晴若还忍不住嘶了一声，瞧着比刚才更疼了一些。
两人如今一人一魔，气息无法相融不说，这灵气与魔气相碰，明明是疗伤，都像是在对方伤口撒盐一般。
沈星迟虽亲眼看到眼前人已经成了魔，却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仙魔不融，他修的道，注定要和对方越走越远。
或许终有一天，他们连见都无法再见。
“师姐……”这人瞧着十分痛苦，又拽着方晴若的衣角不愿撒手，眼里都是懊悔和自责。心道当初若不是他在那玄阴诛天大阵中吸收混元珠里的先天清气，师姐便不会遭遇今日之劫。
即便他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他那日没有渡劫，在对方身边守着，绝对不可能让师姐孤身一人遇险。
他自责痛苦了三年，等结果□□裸的放在自己面前时，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的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向来冷静自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