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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府位于鸟倦坊西北侧,由宴海阁过去,路程不短。
回府路上,殷珏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
柳不期没个轻重,劝他多饮了小半杯酒,他便感觉浑身像是烧起来似的,脑袋昏昏沉沉,不得已提前结束了聚会,宋柔依又担心又气恼,打得柳不期连声告饶。
临别前,柳不期又问了他一遍是否真的要娶严玉歆,他只笑了笑没做回答,这事情在回去路上一直浮现出来,不知怎么,让殷珏有几分不安。
他是故意让严玉歆撞见柳不期的。
他想彻底断了她的根,让严玉歆死心塌地地嫁给他,答应他的条件,由他肆意拿捏,严家不懂严玉歆为何抵死不从,可他稍微一调查就能猜出来。
于柳不期,严玉歆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无须在意,而对严玉歆,柳不期记不得她是谁就足以击垮她所有的钦慕。
柳不期不会在意严玉歆,更不会知道有这件事情,而严玉歆也只会对这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彻底绝望。
——本该是这样的。
殷珏皱起眉头,低声咳嗽起来,他背后突然绷紧,严玉歆轻抚的触感再次回笼,他脸色刷得变得苍白,用力抓紧桌沿才忍下了一阵阵克制不住的颤抖。
“大公子,”小童隔着帘子担忧地问,“您还好吗?”
“无……碍……”殷珏咳嗽着答道,他平复下来,反复琢磨,越发觉得严玉歆古怪而又难以捉摸,他疲惫得躺在榻上,不再去想。
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会和往常一样,按照他的心意发展。
待他刚到殷府,便碰上前来捉他的钱奶奶。钱奶奶既是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大侍女,也是殷珏的ru娘,是府里地位最高的下人,撑着一把老派的油纸伞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到殷珏面前,道:“大公子,老祖宗想你了,想寻你说说话。”
殷珏无奈道:“方才与不期和柔依小聚,饮了些酒,现下身体乏着,钱奶奶去跟老祖宗说一声,我歇会儿便去陪她用晚膳。”
“喝高了?可要醒酒汤?”钱奶奶关切地,“身子如何?可要请大夫。”
“不打紧,又不是瓷器做的,冲了点酒气罢了。”
“仔细身体,天天忙这忙那,操那么多心!让下人忙去!这贼老天,天天下雨!什么时候能消停!”她骂完又冲殷珏道,“大公子自去歇着,我会回去安抚老祖宗,只是有些事情拖不得,总得面对。”
殷珏心里一沉,道:“钱奶奶放心,我自有分寸。”
殷珏回去歇了会儿,不知怎么又梦到玉歆轻拍他后背的模样,耳边缭绕着女子关切的问候声,他从梦中醒来,额头虚汗密布,指尖尚在微微颤抖。
他睁开眼睛,从床铺坐起,满头青丝如瀑坠落,一张脸蛋苍白瘦削,不见血色,却是冰肌玉骨。
“行舟。”殷珏低声呼唤,门外小童走进来,送去一杯温水,问道:“大公子,有何吩咐?”
“服侍我更衣洗漱,派个人去通知老祖宗,我晚点过去陪她用膳。”
小童给他更衣侍面时,殷珏突得想起一人,淡淡问道:“桑兰如何了?”
“啊……”小童没想到殷珏居然会提起桑兰,小声道,“她被打了三十鞭子,正在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