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歆心思早就飞远了，她正思忖着殷珏为什么不选毛织物，还要和徐老板说那样的话，好像早就笃定有人一定会来提这批毛织物，是给严家设的圈套？殷珏想做什么？
冷不丁被叫了名字，她并没答话，沉思片刻，无论殷珏想做什么，这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玉歆抬眸，看向吴慧从，盈盈一福，道：“吴老板，并非像严氏夫妻两人所说那样，他们待我不好。我生来病弱，是因为娘亲在怀我时早产，之后又被抛弃在偏远小院，活得不如一个下人。严正康虽是生育我的父亲，但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严氏虽是我主母，却对我肆意谩骂。在我即将及笄时又带我外出，想将我卖出个高价。我在严府，于商品无异。”
“吴老板，玉歆求您，请您带我离开。”
屋内一片沉寂，往昔不堪被揭破，严氏脸色极为难看，她心窄善妒，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地瞪着玉歆。
“吴老板……”严正康忐忑开口。
吴慧从握紧拳头，长吁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严老板，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有一点，玉歆外嫁后与你严氏再无干系，你去官府消户籍，立契为证，同时，礼单上的东西悉数不做数，我可以以低价将这批毛织物转卖于你，只要你筹得够钱！”
“老爷！礼单不能不做数！”严氏喊道。
严正康瞪圆眼睛，严氏紧张地说：“老爷，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毛织物是暴利！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严正康站起来，道，“以多低的价格？”
吴慧从说了一个数字，严正康拿起算盘，细细一算，道：“吴老板当真以这样的低价？”
“是。”
严正康激动道：“好！好！这个女儿生得真值！成交，吴老板！”
“严老板要多少货物？”
严正康冷笑道：“既然吴老板肯做这样的让步，那严某也不能客气了，吴老板，这些毛织物我全都要了！”
“老爷！”严氏扯着嗓子惊叫一声，“你疯了？！”
“那严老板什么时候来提货？”
“明日！”
严玉歆心里一跳，想到了今日殷珏云淡风轻说着“最迟明日会有人来提货”的模样。
“既然如此，咱们明日货仓口便签下契书和婚书。”
“一言为定，吴老板可千万别反悔。”
“严老板才是，千万莫要反悔。”
吴慧从离开后，严正康看着严玉歆那张肖似她娘亲的面容，喃喃道：“你可真是个值钱的宝贝啊，这批毛织物可让我严家一举跻身大户，哼，我看昔日那些瞧不起我严正康的王八羔子还敢再对我横眉冷眼。”
“你真是疯了。”严氏仍是不敢相信，浑身颤抖地指着严正康，“全都吃下？你拿什么全都吃下？有多少家底买那一仓库的货！”
“见识短浅，”严正康冷笑，“以这样低的价格拿下这些货色，即便原价卖出去我们也能狠狠赚一笔！更何况，毛织物是暴利！你懂什么？！”
严氏吼道：“那你也不能——钱拿到手的才算是钱！你倾家荡产换来那些货物就不怕——”她冲上来急急地扯住严正康的袖子，“就不怕全都亏进去吗！？你就非要全都倒进去，不能给我和深儿留些底吗？！”
“胡说八道些什么？！”严正康挣开她。
一旁严深紧张地看着他们，不敢说话。
严氏见劝说没用，扑向严玉歆：“都是你！都是你蛊惑的老爷！你和你那狐狸精似的娘一个模样！”
严正康扯过严氏，将她甩在地上，呵斥道：“你要做什么？！疯婆子！这么多年我忍你多少次？！每次都是你战战兢兢，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让我错失多少良机！我告诉你，她严玉歆如今是我严正康的摇钱树，你要是敢毁了这桩生意——”
他红着眼眶，怒瞪着严氏：“就滚回你娘家！”
严氏跌坐在地，哭嚎不止，严深搀扶着娘亲，屁都不敢放一个。
严玉歆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对一旁的阿蓼说：“回去吧。”
在回小院路上，严玉歆问阿蓼：“我能否也去货栈那边瞧瞧？”
“自然可以，”阿蓼笑着道，“大公子说姑娘是自由的，随心便是。”
玉歆思量片刻，又问道：“那毛织物我看过单子，利润极高，严正康说得也对，不管中间再多变故，他只要到手后转手卖出，那便能赚得天价的差额。大公子若是自己吃下，也是一笔极为丰厚的利润，为何要如此安排？”
阿蓼道：“大公子的安排奴婢看不明白，但他交代过奴婢，无论什么，姑娘都值得。”
玉歆闻言微怔，回想起那苍白瘦削的男儿，她微微一笑，道：“替我谢过大公子。”
阿蓼作揖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