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看向义勇侯:“听画丫头说,侯府里来了位神医?”
请江宴医治苏惜卿哑疾一事义勇侯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否则也不会放任陆画与苏惜卿见面,听见林氏问起这件事,义勇侯笑道:“是,以恒从江南带回来了一位先生医治阿卿哑疾。”
三年前苏惜卿突患哑疾之后,苏、陆两家没少为她找大夫、寻神医,之前陆老太太也曾大费周章从岭南一带请回什么神医,一样不了了之。
林氏闻言笑了笑,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三日,陆珩每晚都依约偷偷溜进侯府陪苏惜卿。
苏惜卿为了尽快绣好给陆珩的荷包,几乎是日以继夜的赶工,终于在陆珩出征前夕,将荷包绣好。
虽是赶工绣出来的,又是花样繁复的雄鹰腾云涧,却丝毫不马虎,针脚整齐,华丽而不失雅致。
腾飞的雄鹰大鹏展翅,栩栩如生,充满活力。
陆珩收到荷包,几乎不用听苏惜卿心里在想什么,就猜到荷包的喻意。
他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的雄鹰:“卿卿绣这雄鹰,可是希望我能如它一样,大鹏展翅冲云霄,此去一路俱顺风?”
苏惜卿惊讶的眨眨眼,一双琉璃般纯净的眼眸里倒映着陆珩的脸,害羞的扑进他怀中。
这段时间陆珩早就习惯小姑娘的撒娇,却每次她朝自己扑来时都觉得心动。
他抬手,将她的脸捧起来,定定的看她。
“回来之后,我们就马上成──”
最后一个字陆珩没能说出来就被苏惜卿急忙捂住。
苏惜卿对这句话有阴影。
前世珩哥哥也这么说,结果……
陆珩亲了亲她掌心,把人紧紧抱进怀里。
半晌他松开她,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是一枚系着红绳的翡翠平安扣。
“低头。”
苏惜卿看着陆珩帮她戴上的平安扣,困惑地眨眨眼。
“我回来之前,你也得乖乖听话喝药,知道么?”
苏惜卿开心的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还有,”陆珩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冷又难看,“以后姓江的帮你把平安脉时,迭两块帕子。”
“……”
珩哥哥好幼稚哦。
苏惜卿无声取笑着他。
陆珩脸色更臭了。
她接着说:但是我好喜欢呀怎么办?
小姑娘笑得一脸甜蜜,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陆珩心满意足的笑了,垂眼看着她,有点想将她眼里的光吻去,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一个个细碎的吻,珍惜的,虔诚的,落了下去。
翌日,陆珩随着太子及大队人马出征,苏惜卿像前世一样到城门口送他。
楚宁和陆画都陪着她来送陆珩,不止她们,就连苏天扬及苏长乐也来了。
送行的人很多,苏惜卿其实根本看不清楚陆珩及大哥在哪,好在陆珩身形极好认,骑的又是高头骏马,紧跟在太子身后,苏惜卿找了一会儿便寻到了陆珩。
陆珩年纪轻轻就长年在沙战打滚,以往他上战场时,陆画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她今日陪小表妹来送兄长,见到小表妹眼中依依不舍的情绪,一双眼还熬得通红,一下就被她感染情绪。
一旁被苏玉,也就是苏长乐的大哥护在怀中的苏长乐更是夸张。
苏长乐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没受伤的左手还使劲的捏着大哥的手,一开始还只是有些呜咽哽咽:“为什么乐乐不能跟太子哥哥还有二哥一起回边关?乐乐也想回边关,乐乐不喜欢京城,乐乐也要去!”
说到后来,甜软的嗓音都变了:“乐乐舍不得太子哥哥……”
苏惜卿本来还能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听见小堂妹悲悲切切,十分难舍的哭声,一下就绷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她也舍不得珩哥哥和大哥。
“你哭什么?”
陆画揉掉眼角泪意,捏着手绢掩面,吸了吸鼻子。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舍不得哥哥,都是苏惜卿和苏长乐一起哭,才会害得她也想哭。
“我哥很厉害的,就连岭南那等凶险之地他都能完好如初的回来,此次前去边关也定然能平安归来。”
楚宁难得不跟陆画斗嘴,附和道:“陆大姑娘说得对,陆世子吉人自有天相,阿卿只需安心待他凯旋迎你进门即可。”
苏惜卿不停抹泪,她无法告诉楚宁和陆画此次出征有多凶险。
苏惜卿泪眼汪汪,苏长乐也是呜呜咽咽的哭着,哭得她大哥苏玉头都疼了。
就在苏玉打算开口哄几句,就听见苏长乐委委屈屈的说:“二哥回边关玩,以后没人会偷偷带我溜出相府玩了呜呜呜呜……”
苏玉:“……”
陆画:“……”
楚宁:“……”
就连离别之意正浓,哭得不能自己的苏惜卿也是一愣。
苏玉冷着脸,咬牙冷哼:“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舍不得苏天扬那小子!”
“我也舍不得太子哥哥。”苏长乐小声反驳。
苏长乐抬手胡乱抹了抹脸,见到七巧节那天在酒楼里的小美人也跟自己一样哭得梨花带雨,一瞬间像是找到了同伴。
她犹豫了下,凑到小美人身旁,小声问道:“你是来送那个对着别人永远冷着脸,对着你才会笑的那个凶巴巴的哥哥的吗?”
“……”苏惜卿捏着手绢,怔怔的看着小堂妹。
小堂妹见她不说话,也不觉得奇怪,自问自答道:“我就知道你也是来送他的,那天在酒楼里,我看到你们俩偷偷牵着手说悄悄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凶巴巴的哥哥?”
“……”
苏惜卿没想到那日她与陆珩的亲密举止,居然都被苏长乐看去了,满是泪水雪□□致的小脸“腾”地红了起来,耳根也烧得厉害。
感受到楚宁及陆画惊疑不定的眼神,就连大堂哥苏玉也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苏惜卿更是羞赧得不知所措,这下什么难过不舍的情绪都没了,只想着小堂妹能不能放过她别再问了。
要是换作旁人,见对方不说话,肯定就此打住不问,可惜小堂妹本来就不拘小节,还是在边关野大的,如今又只有六、七岁心智,一点也没察觉苏惜卿的慌张。
天真的小堂妹不待她回答,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眸一片欢喜笑意:“我就知道你喜欢凶巴巴哥哥,太子哥哥说他和凶巴巴哥哥是好朋友,我也喜欢太子哥哥,以后我们也是好朋友了。”
“我们一起等太子哥哥和凶巴巴哥哥回京。”
“……”
苏惜卿实在无法理解堂妹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只能呆呆的点头。
苏玉看不下去自家妹妹祸害别人的模样,将苏惜卿拉了回来,微微颔首:“堂妹别在意乐乐的话,她傻了之后说话又更加口无遮拦了。”
苏长乐不满抗议:“乐乐不傻,太子哥哥说乐乐比他还聪明!”
苏玉:“……”
太子到底都跟妹妹胡说八道了什么。
苏玉忍无可忍,笑容温润的将妹妹拎走。
待苏惜卿从羞窘中回神,太子与陆珩等人也早已领兵离京。
三人回到马车之后,陆画忍不住蹙眉道:“苏大姑娘傻得这么严重,之后及笄要如何谈亲?”
楚宁不以为然的笑了声:“那日七巧节你没瞧见太子看苏大姑娘的眼神,跟如何对她的吗?”
“那可是太子。”陆画虽被林氏养得天真娇纵了些,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再喜欢,皇上皇后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傻子。”
楚宁想到曾经的苏惜卿,苏惜卿不过是没办法说话,陆老太太就极力反对,她没再反驳陆画的话,轻轻叹了口气。
苏惜卿垂眸,想告诉她们都猜错了,就算苏长乐傻了,太子也会想方设法迎她入主东宫。
这世间有一中人,不论他们的意中人如何改变,是傻的,还是聪明的;是漂亮英俊的,还是容貌尽毁的;不论对方是哑巴,还是傻子,他们都心如盘石,执着不悔。
陆珩去打仗了,夜里再没人翻|墙送吃的给苏惜卿,也没人再能抱着她哄她入睡。
苏惜卿第一个晚上就失眠了。
心里都是前世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思虑过重的关系,陆珩离开后的这一个月,苏惜卿竟然夜夜都睡得不安稳。
郁疾本来就复杂,也很难对症下药,江宴见她喝了药,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消瘦,当下就决定停药。
“侯爷已经派人备齐哑疾的药,姑娘停药三天,之后便换服新药。”
苏惜卿握着脖子上的平安扣,魂不守舍的点点头。
“不知侯爷有没有告诉你,医治哑疾,不止得服药,还得施针。”
苏惜卿散涣的目光终于慢慢凝聚,一脸惊恐的看着江宴。
苏惜卿在江宴面前不是神色淡淡就是神色恹恹,江宴难得看她露出这中表情,平时抿成一直线的嘴唇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淡淡加上一句:“在下施针技术已炉火纯青,不疼的。”
苏惜卿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冲他一笑。
江宴微微一怔,偏头避开她的目光,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