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何意?”
谢絮寒声道,“滚出去!”话是对着宫人说的。
眼眸却是看向容凤笙。
他沉声道,
“若是怀了便生下来,朕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容凤笙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勾起嘴角,垂眸,
“是。”
谢絮走后不久,封后的旨意,便下达了长公主府。
大成容氏,誉重椒闱,冠彼后宫。静正垂仪,成肃雍之道;克尽敬慎,著协德之美。今授金册凤印,载在典谟,母仪天下。
止喜面上有着了然。
这一天终于到来的了然。
他将明黄色的圣旨卷了卷,身后之人立刻将几箱子的礼物抬进。
容凤笙跪在地面,声音柔婉,
“臣妾接旨。”
而全府之人纷纷跪在她的身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宫。
谢玉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笔。墨汁飞溅在卷宗之上,好好的一张卷宗就这么毁了。
那太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真是好。”
端坐其上的少年脸色平静,额心点红,像是小玉菩萨般温润俊美。
皇后?
“我这位母妃,所图甚大。”
就这么等不及么
无巳匆匆走进,低声道,“殿下,我们的人全部都被拒了。”
“公主只说了四个字,说,不必再见。”
话音落地,谢玉京脸色骤暗。
“另外,顾小姐求见。”
顾仙韵,太子的未婚妻,谢玉京烦躁至极,一张脸上写满了阴寒。
无巳也十分为难,
“她道,殿下若是不见她,会后悔的。”
顾仙韵被请进殿中坐下,便直直盯着谢玉京的手看。
那是一只连骨节都透露着精致的手,她重重一震,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心口嫉妒怨恨,种种心思夹杂在了一起,
顾仙韵脱口而出,“仙韵来是想问一件事。殿下可知道,长公主殿下与人有私情?”
谢玉京抬眼。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那眼神让顾仙韵毛骨悚然,
却见他忽地轻笑,
“方才孤在想事情,没有吓到顾小姐吧?”
他语气温柔,神色亦是无比柔和。少年生得本就清秀俊美,这样温言软语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的很。
少年皱起眉来,“孤忽地想起一件事需要处理,待孤处理完事务,便陪顾二小姐在宫里四处转转。二小姐具体知道什么,可以之后,再与孤细细说道。现在不若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他一个眼神,便有人为顾仙韵倒了杯茶。
“且稍等片刻。”
这大转弯的态度,令顾仙韵有些奇怪,但对上少年含笑的眼,脸上还是漫过了红晕。
到底年纪小,被哄了两句之后便定下了心思。
她想着,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与公主的,不是太子殿下……
殿下这般的洁身自好。
想到了那夜的初礼宫人,她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从孺人一跃成为了良娣,就那般卑贱的出身,她凭什么。
待她入主东宫,一定要好生敲打一番。
谢玉京径直坐到案前,写了一封信。
封口之后便交给了无巳。
而后转身,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雪白内衬,朱红外袍,愈发衬得脸色白净,修肩长腿,恰如那梅花玉瓶。
顾仙韵眼睛一亮,有些忐忑地揪紧了衣裙。
“小姐,走吧。”
他走过她身侧,寒梅香气隐约,绶带飘拂,背影修长笔直,宛若仙人般完美。
这就是她今后的夫君。
小姑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红色。
清秋殿,
云妃看完那信纸之后,脸色青白,
“太子殿下当真要……”
她搂紧怀里熟睡的芝芝,犹豫,
“此事实在是太……”
无巳却道,“殿下心意已决。”
无巳走后,云妃叹了口气,摸着芝芝的脸。
“娘亲做这些恶事,都是为了芝芝。他答应了母妃,今后,你会是全大成最尊贵的公主……芝芝,娘亲不得不做。芝芝也会原谅娘亲的对吗?那是你姨母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若是连母妃都不帮他,就没有人帮他了。”
她与谢玉京早有结盟,他们之间的结盟,有一半是因为谢芝芝,可剩下的一半,却全然是因,谢玉京顶着她表外甥的名义,是为亲情义理。
他的生母已经死了。
江氏与云妃一同长大,感情甚笃,她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如何,但江氏尚且还在侯府的时候,并不大管这个儿子,云姨娘便时常帮着照看谢玉京,是以,二人也有一定的感情。
她不知道谢玉京的本性。
……
一座辇轿,从清秋殿中缓缓行出。
自从喝下云妃的那杯茶后,皇帝总觉得喉中有股燥热之意,急待纾解,他眼角隐隐地泛红,额头上亦是有汗珠滴落,那英俊的面孔受情.欲所控,有几分狰狞。
夜虫正在低鸣,月凉如水,
辇轿拐过花园的一个拐角,凉亭有女,亭亭玉立,纤细窈窕。
似乎是个宫女。
皇帝的手正松着衣襟,忽地一顿。
他鹰隼般的眸锁着那身影,逐渐地,被欲.望所侵蚀。
一切都是那么巧。
……
迢迢的手在面前一晃。
“公主缘何一直发呆呢?”
容凤笙垂眸,“我心里有些不安。为何如此深夜,陛下会宣我进宫呢?”
用的理由还是,白落葵病危。
容凤笙还在嗤笑谢絮借口的拙劣,轿子一荡,便停在了永兴殿外。
她缓缓下轿,却没有让迢迢跟着进去。
光可鉴人的地板映出她的身影,而殿门口竟是无人把守,虚虚地掩着,不过是轻轻一推便开了。
容凤笙浑身一僵。
耳边传入一道压抑细弱的哭泣声,还有男人低哑的粗.喘,她一步步走去,就见满地的衣衫夹杂着明黄的颜色。
珠帘之后,两道人影。
她的手一定,缓缓地掀开。男人健硕的肩膀映入眼帘,汗水滚过那线条分明的肌肉。
看清与男人纠缠的那道身影,容凤笙手里的宫灯,
啪的落在了地上。
那少女惶然抬眸。
散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张巴掌小脸,明媚鲜妍,真真切切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怎么会是她……
容凤笙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男人像是猛地清醒,狠狠推开了身边的少女。
他望向容凤笙,声音有些干哑,
“朕不是……”
她转身就走,身后劲风刮过,手腕被人用力攥住,容凤笙低头,看看他还带着牙印的腕,皱眉,
“陛下这是何意?”
早就知道谢絮是改不了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是你的儿媳。”她说的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人心。
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若是旁的宫女,她还不至于这般,可这位是谁?
顾泽芳和顾仙菱的亲妹妹!
是他钦点的太子妃!
谢絮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陛下,报复于我的手段么?”虽然有些可笑,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顾仙韵这时也清醒过来了。
她脸上满是泪痕。却是一动不动,容凤笙这才猛地发觉,她的手腕竟是被紧紧地绑住了。
容凤笙没有管愣在那里的男人,大步向少女走去,给她将手腕解开。不忍看好少女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脱下外裳,披在她的身上。
俯身前去搀扶,却被顾仙韵颤抖着,大力推开。
“用不着你假惺惺!”
“你这个脏女人,无.耻的贱.人……”
说罢,脸色便倏地惨白,容凤笙是如此,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与名义上的公公……
此事若是传遍后宫前朝,
顾家的名声……她的唇咬出了血,屈.辱无比。
自古以来,发生这种事,指摘的都是女人。
顾仙韵这辈子,只怕是要毁了。
“来人,将顾小姐带下去。”
容凤笙也没有再去碰她,淡声说道。
人走后,谢絮披着一件龙袍,沉默地坐着。
许久她轻声道,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那可是顾家的小姐。”
“若是顾大人,知晓了此事?”
她心里竟是不觉得荒谬。可能他们谢家之人,就是有这样的病吧,骨子里都是疯子。
容凤笙冷嗤了一声。
“朕是从云妃宫中……朕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浑身不对,清醒的时候,她就在朕的怀中。你相信朕,”谢絮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紧紧拧着眉头。
容凤笙笑了两声,“陛下拿我当三岁小孩么?”
谢絮说不出话来。
他思维极为混乱,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心里被愧疚懊悔等等情绪所淹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真是像她所说那样,管不住自己吗?
可他后宫佳丽三千,
为什么偏偏是……偏偏是顾仙韵。
谁都可以,为什么是她?
简直令他受挫无比,谢絮从来没有犯下如此弥天大错,他半蹲在容凤笙的身边,佝偻着腰身,
“是朕的错。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
一字一句,说的艰难。
她却毫不留情起身,冷淡道,
“陛下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同顾家解释吧,温仪还要去探望母后,就不陪陛下了。”
她看到这里,便明白了,谢絮是被人算计了。
云妃,顾家,顾二小姐。
所有的线索交织在一起。
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的长乐殿。
一进去,便见到了谢玉京。
他像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快步冲她走了过来。
谢玉京看上去心情愉悦,她不见他,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来见她。
“公主进宫了?这是来特地探望孤的吗?怎么都不派人来通传一声,”
容凤笙没说话。
他快步走了过来,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容凤笙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掌。他攥的死紧,像是怕她挣脱了那般。
修长有力的大腿迈动,将她牵着去了内殿,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宫人们深深低垂着头。
他御下的能力,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谢玉京带着她转到了屏风之后,在梨花木的衣挂上,挂着一件美到令人失语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