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准备好了。”
周浩伸手去拿针管,却被卫子东抢先一步。
“我自己来!”
卫子东颤抖着手拿住自己的针管,目光里是浓重的悲哀,就像是被一滴墨晕染了的清水池子,从清澈变为浑浊,从单纯变成厚重。他抽噎着,鼻子都红了,嘴唇不住地颤抖,看上去痛苦又绝望。
“你可以的,我们马上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周浩按住他的手,轻柔地鼓励着他。
卫子东机械地点点头,捋开自己的袖子,半天才找准地方,却怎么也扎不进去。他快要哭出声来,头上浸出一片细汗,清楚地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和彷徨。
周浩长叹口气,拿起属于自己的针管,猛地扎进了血管。
“不!!!”
卫子东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猛地抓住周浩手中的针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瞪着地上摔断的针管,眼睛里写满了暴怒,又转为了无力的忧伤,仿佛在哀痛爱人逝去的生命。他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般地拿起自己的针管打了进去。
直到药剂被注射完毕,他才无力地松开手,任针管掉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他倒在了沙发上。
“没事了,很快,很快……”
周浩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带着甜蜜的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卫子东感受着他气息逐渐消失,头无力地从他的肩膀滑落到胸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出声。他的眼睛猩红如血,漆黑的瞳孔宛如被悲痛煮沸的水,翻腾着痛苦的气泡。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不断滑落,沿着脸颊滴落在周浩的头发里消失不见。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破烂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是野兽失去挚爱后痛苦的哀嚎闷在胸腔不断回响。
他颤抖着手指在半空中描摹着周浩的轮廓,却又无力坠下。
当泪水已然流干,当悲痛完全逝去,当意识逐渐清醒,卫子东慢慢将周浩从他的身上移走,将他摆放在沙发上。
此时的他瞳孔里是一片平静,甚至隐藏着几分毒辣。
“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原来卫子东从一开始给自己准备的就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普通的镇定剂,只会让人沉睡片刻便可苏醒。他舍不得这人间富贵繁华,也没有周浩以为的那么爱他,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就这么卑鄙地将自己的爱人推向深渊,而自己则堪堪站在悬崖边上看着他坠落谷底摔成碎片。
卫子东站起身,甚至颇有心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刚开始他的纠结和痛苦。
然而突然,他捂住胸口,茫然地后退两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剧烈的疼痛让他没办法支撑身体,无力地扶着桌子跪倒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浩,痛苦地挣扎着伸出手,五指在空中凝聚成爪状,却只能狼狈地瘫倒在地上。
他抽搐着,口中吐出大量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嘴里发出嗬嗬的挣扎声,宛如夜幕下的塟曲,沉重地落下不甘的音符,却只能归于黑暗和尘土。
他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睛,死死地盯住天花板,仇恨和愤怒宛如行星爆炸时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辉,最后归于一片虚无。光从他的瞳孔里消失变成死寂,他的生命已然逝去,在谎言、意外和绝望中落幕。
时间仿佛静止,光从卫子东的身上转移到了周浩身上。他的睫毛微微眨动,显示出马上就要苏醒的征召。他茫然地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明白自己身处何方,好一会儿眼睛才聚焦。
发现自己没死,周浩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恐慌和震惊。当他扭头看到已经死去的卫子东时,更是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跑过去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无力地痛哭着。
为什么,为什么同时注射毒药,他却没有死?!
周浩的眼睛里凝聚出疯狂,看到桌子上的药瓶一把抓过来朝地上狠狠摔去。透明的玻璃瓶瞬间破碎,迸溅出玻璃渣子划破了周浩的脸。
伤口处渗出血丝,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宛如他流出的血泪,凄惨到让人心碎。
然而很快,周浩的眼睛从愤怒变为茫然,因为裹挟着毒药的玻璃并没有让他中毒。他颤抖着手指擦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挣扎着将玻璃碎片收集起来,捡起粘贴的标签,当发现是两层标签时,他捏住一脚将其撕开,隐藏的标签暴露在眼前让他无力地闭上双眼。
原来自己倾心相许的爱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他一起赴死,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编导的笑话。若不是他刚才不小心将两支针管搞混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死在了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他双肩抖动,胸口发出闷闷的笑声,声音从小到大,从无力到疯狂,诠释出对这份爱情的自嘲。
他站起身,任卫子东的头从他身上跌落至冰冷的地板,蹒跚如耄耋老人般跨过他的尸体。
门在他的身后关上,埋葬了他仿若笑话般的爱情。
毒药,没有杀死他的生命,却杀死了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把前面的章修改了一下,希望不再O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