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荡荡之间,严东亭又不知道来到了何处,只见他驻足四望,心中头一次感觉这个家竟是这般的大,他看着四下空荡荡的场景,又是一叹,一叹罢了,他眯了眯昏花的老眼,就在不远处的幽径之内似是看到了一个人影,察觉到的他竭力的眯起双眼,最后发现那原来是自己的孙子严纵。
严纵自被宋希微断去一只手臂之后,因有太多繁杂之事缠身,所以他已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孙儿了,此时他看着严纵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升起阵阵愧疚之意,静静立足观望的他看着孙子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怎觉得像是长大了不少呢?”
严东亭自言自语,而又仔细的那么一寻思之后,愈发的感觉严纵似乎确实有了某些变化,在严纵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异常隐晦的感觉,即便他的视线看不真切严纵当时的身形,可是那种由内而外,若隐若现的感觉却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严纵仿佛较比昔日而言,原本身上的锐气骄纵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沉稳内敛,曾已经认为严纵只是个朽木顽石的严东亭在此时,竟在他的身上似是看到了严氏宗族的未来。
“好啊,看来我严氏并非后继无人啊,老祖宗,望您的荫惠能够保佑严氏的血脉。”
严东亭自顾自的嘀咕着,语气甚是柔和,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则是传来了一声轻唤。
“爷爷,您怎么在这里?”
严东亭闻声转身,发现严叶青正站在他的身后,神色担忧的看着他。
严东亭见状,脸上不由得出现了笑容,这慈祥的笑容,平时在他的脸上是不多见的。
“原来是青儿啊,我闲来无事,四下走动走动,静静心而已,”严东亭说道。
“这夜里风寒,还是我送爷爷回房歇息吧,”严叶青听了严东亭的话,脸上担忧的神色更甚,说着便走到严东亭的身旁,搀扶在他的一旁。
“好好好,那就辛苦青儿了。”
“爷爷这是哪里的话,这是青儿应该做的。”
严东亭看着严叶青的眼神愈发的慈爱,就这样,两人慢慢的朝着黄鹤楼走去,一路上严东亭原本思虑的繁杂之事不再萦绕于他的心尖,他只觉此时的心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当他与严叶青走到黄鹤楼之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高耸的楼阁,良久之后,缓缓说道:“青儿,爷爷终究是有愧于你和纵儿,你们若是怪我,我无话可说。”
严叶青闻言,刚欲开口,却被严东亭打断,而后只见他拉起严叶青的手,将手中的玉如意放到她的手上,然后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他此去京城,身边必定是危机四伏,树敌无数,我虽把严氏的命脉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但这终究不是你们这些小辈应该承受的,不久之后,江南便会大乱,而如今已是风中落叶的严氏今后如何更是没个定数,此时你再倾心于他,已是不妥,今日你见他的一面,就当是最后一面吧,就算是万般不舍,也切勿再念念不忘了,唉!可我毕竟也是你的爷爷,也不忍看你伤心啊,这玉如意你拿着,就当是留个念想吧,倘若……你真的放不下他,那也无妨,从前爷爷一直都是想着怎么保住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想着怎么再为严氏添砖加瓦,可是就在今天,我仿佛一下子全都看开了,也全都放下了,爷爷啊,今天才知道我以前错了,毕生精力全都用来去夺那功与名,现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啊,转眼之间,我也年纪大了,就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能做的也不多了,但若是其他三族的老杂毛真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和纵儿争下来点东西,不求你们以后还能大富大贵,但是起码要保你们个一生平安才是。”
严东亭说罢,转身便走入黄鹤楼内,只留下严叶青一人站在原地,严叶青目送着严东亭上了楼阁之内后,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如意,霎时间心中酸楚狂涌,她本想强忍着,可最后一滴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滴落在了那玉如意之上,可这一滴泪,她却不知是为谁而流。
手虽握如意,可何处得如意。
上了黄鹤楼的严东亭,看着掌心的那颗柏树子,思绪清明,心中亦是清明。
“轰隆!”
远处一声巨响,震起尘土弥漫,严东亭看着那远处,一股豪气涌上心头,而后只听他口中低声厉喝,“来吧,都来吧,想动我严氏,那就都来吧,都是一群老家伙,活着也是碍眼,干脆都死了才好!”
谁言白发苍老,耄耋仍斥阎罗老杂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