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一个,盖两个。
都是家里种棉花得的棉花被子。
很暖和。
路又青用热水擦了擦手和脸,然后又倒了一些在毛巾上趁着擦擦胳膊。
身上有了热气,才感觉像是活过来了。
他仔细打量房间。
粉色的墙纸,天蓝色绣小草和鲜花的窗帘,小小的书桌上还摆着一张南絮幼时的照片,上面搁了一瓶郁美净擦脸膏。床单是米黄色带花边的,垂下来能盖住一半的床腿。被子和枕头还套了罩,是素净的浅紫色。
……他从未见过别人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却进来了南絮的房间。
空气里好像还有浅淡的奶香。
这种香味他闻到过,就是南絮用的那瓶郁美净擦脸膏的香味。
干净整洁的房间,大方又生气勃勃的布置,每一种都彰显出美好。
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美好。
直到许多年后,他拥有了世上最好最昂贵的房子和最精致最得体的房内布置,最想念的还是南絮的这个小房间。
路又青突然生出窘迫。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冻裂、红肿的双手,想藏到袖子里,然而袖子又脏又破,短的还不到手腕处,根本藏不住双手。
他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泞,脚上穿的是大小不一的靴子。
……
从窘迫里又生出自暴自弃的自卑。
有那么一刻,他想直接转身离去。
恰好南絮在此时铺好了床,她笑着看向路又青,说道:“小青,你脱下外套好好睡,等明天醒来,太阳就会出来,然后就什么事情都会变好了。”
路又青抿着薄唇,“我在凳子上坐一夜就行。”
他要睡在了床上,她去哪里睡?
她那么娇气,冻着了又要生病。
他皮糙肉厚的,也习惯了被冻,就是干坐一夜也没事的。再者,她的房间可比柴房和外面无遮拦的风雪之地强多了。门一关上,连丝风都没有,还是挺暖和的。
“……”
南絮一愣,“你在凳子上坐一夜?”
她连忙摇头,“不行的,夜里很冷的。”
南絮推着他往床边走,说道:“你从现在起,脑子要放空,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要担心。我说了一切有我,你就放心地睡。”
路又青还是不肯,执拗极了。
“你怎么了?”
南絮想了想,问他:“是不是饿了?”
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包北京方便面,直接拿出来递给他:“你干吃吧,先垫一垫。要泡着吃的话太麻烦了,而且还没有筷子。”
“我不饿。”路又青还是拒绝:“你去睡床上吧。”
时间越来越晚,再等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南絮急了,直接把路又青按坐在床沿上,语气难得一次的强势:“你今儿必须听我的。”
路又青还要站起来。
南絮的小脸一沉,“小青,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好朋友了?”
她当了一年的小学生,思维也跟着有了变化,觉得这句话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最大威胁。
路又青似乎也真的被威胁到了。
他坐在床沿上没敢动,低着头,看着有几分委屈和可怜。
南絮却笑起来,“和你开玩笑的,不会当真了吧?”
路又青确实是当真了。
所以才觉得害怕。
“好了,赶紧睡吧。”南絮把外面沾了泥巴的棉花袄脱掉放在凳子上,和他说自己的打算:“我待会儿去找奶奶睡觉。你一个人睡,一定要把门从里面杠上。”
不是她当着路又青的面脱棉花袄,而是在她的眼里,路又青就只是个被她养活的孩子,而且她脱了一个棉花袄,里面还套了毛衣,整个人一样圆滚滚的。
和平时也没什么变化。
路又青猛然抬头:“你要去找孙奶奶?”
他还以为……
“对呀。”南絮说着话就往外走,“你别操心了,好好睡一觉。到了明天,咱们俩一起想办法,一定能给你找一个好的安身之地。”
她都走到门口了,又退回来,压低声音说:“等到了清晨,谁敲门都只当听不到,更不要开门,除了我。”
路又青看着她,“我知道了。”
“放心,我也会早早地过来找你,会比家里人起的都要早。”
路又青看着她走出去,起身把门从里面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