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阵仗大,等到了床上,少年苍白着脸,又昏昏欲睡了起来。春儿心疼的擦拭了他额上细密的汗珠,素白的手摇着手上的蒲扇,白的指尖映着杏色的扇柄,不轻不重,扇起的风软,她的声音却更软,“再睡睡吧,春儿给少爷哼曲儿听。”
像以往那样没什么回应,少年闭着眼睛,呼吸声轻的吓人,安静得好像是死去了一般。春儿以前就被他这模样吓的不轻,数次偷偷探手在他的鼻尖,眼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春儿这次忍住了,心中酸楚的想,老天赐给了少爷这般样貌,却让他的身子如此病弱,叫他从来九死一生又吊着他一口气,真不知是乐还是苦……眼角红了,她控制住声儿,唇齿张合,轻轻哼了起来。她是江南水乡养大的女孩儿,声线娇滴滴,轻哼曲儿来能让人从声音里想到江南那个细雨迷蒙的好地方。
那时候少爷就是那么说的。寒冬腊月,屋外的雪下了那么厚的一层,少爷难得有了分力气,桃花眼弯弯的夸她。那天本来很冷,不知怎么的,直到晚上,她都觉得身子暖烘烘的。到现在,想起来心里又暖又甜。
最近她总想起过去的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起来了,有好些东西她都不记得了发生过,可是又有些熟。春儿摇了摇头打断思绪,见到少年熟睡了,便停了声,擦了擦眼,动作轻轻的放下帘子,出了门。记得厨房药还煮着,不放心别人,便又去了厨房。
房间一时寂静,间或几声鸟鸣,窗外花影点头。
床上原本熟睡的少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眉如点漆,色若春花。只是神色冷淡,眉眼间的寒意生生将艳丽的颜色压下了几分,本应该矛盾却又奇异的融合,倒让他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平常少年哪儿有这样的冷意,这冷意而是另一个人——周至。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也是他成为别人而活的第一天。却不是第一次,而是好多次,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他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先前他在现实世界虽然不是正常死亡,但他对生死一向看的通透,显然是没有执念的,死的也算是没有遗憾。可是那个声音突然出现,给了他一堆莫名其妙的选择,说是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体味不同的人生。他当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那个声音又说什么嘴巴不要身体却什么的变成了一个强制执行的命令,眨眼间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当一个名叫安于长的人,一个只有五年命的人。
眼睛没什么聚焦盯着床帘上繁复的花纹发呆,他冷着一张脸,忍着疼。刚才那一番他虽然没出什么力气,但是还是浑身疼痛,骨头像是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不算很疼,但是让你忽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