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节那一天,慈宁宫内早已张灯结彩,灯火辉映,阖宫上下具是一片喜气洋洋。
数名娇俏伶人身姿袅袅娜娜,声线娇柔婉转,随着乐师们的丝竹之音在中央搭建起的戏台之上翩翩起舞。
太皇太后,太后坐在正对戏台中央的位置上,皇后坐在太皇太后左边下首,旁边的龙椅空着显然皇帝还没有到。
太后的右手边如今坐着和硕恪纯长公主,外侧则是太妃,皇亲国戚与得后宫嫔妃环绕而坐,再靠外接近堂下的位置左边坐的是股肱大臣们,用纱帘分开的右侧坐着内眷命妇们。
有资格参与晚宴的人此刻都已经在席间落座,低声细语的聊着天。
和硕恪纯长公主第一回坐在这么前头的位置上,颇有些胆战心惊。她小心翼翼的陪着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说着话——大多的话题都落在慈宁宫院子里跑动的几个孩子身上。
为首一高一矮的两个孩子都是和硕恪纯长公主与驸马吴应熊所出。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如今和康亲王,安亲王两家的孩子在院子里撒开腿儿跑跳玩闹着。
只是可惜如此好的孩子却投错了胎!
太皇太后面上笑意盈盈嘴里夸奖着和硕恪纯长公主把孩子养的好,心里头确实暗叹一声。
想起孩子,她嘴里又不是滋味,往下看整个殿内只有皇后怀里搂着的承祜一个孩子,好在两名显怀的孕妇也给了她一些慰藉。
再往旁边看去,不说皇帝,就皇帝的兄弟们也一样子嗣单薄。不提还满是孩子气的隆禧,常宁大婚一年的福晋因病去了以后让他至今都是郁郁寡欢,更别提孩子了!甚至连福全大婚数年也还没有个孩子!
这宫里头啊,就缺少孩子!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慈宁宫外传来,在座众人呼啦啦的站起走到席间行礼恭顺的迎接康熙的到来。
康熙进来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后就挥手叫起在座的众人。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面看着台上伶人的表演,一面时不时和坐在身侧的皇后说着话一派琴瑟和谐的模样。
随着康熙的到来,晚宴正式开始,和硕恪纯长公主的两位孩子许是累极了,已被奶娘嬷嬷搂在怀中呼呼大睡着。
和硕恪纯长公主试图站起去摇醒这两个不知事的小混蛋!连请安都没有请安过怎么可以就这么睡着!可她的动作被苏麻喇拦了下来。
“可怜见的,到底是岁数还小,既然睡着了就送去偏殿里休息一会吧。”太皇太后慈眉善目,揉了揉世子的小脸蛋笑眯眯的对着和硕恪纯长公主说道。
“谢皇额娘恩典。”
和硕恪纯长公主僵了僵,面上勉强勾起一丝笑容,心底却是忐忑不安,在桌下的双手将帕子捏成了一团。
目送着嬷嬷把孩子们抱去了偏殿以后,她就随口附和着话题,一边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驸马吴应熊所在的地方。
吴应熊如今正坐在福全的身边,他现在心头正急得慌!可偏偏昔日几乎没有交情的福全今日却是格外热情,拉着他一直劝酒不止。
甄家事发后他就极为紧张不安。这大半个月以来几次派人朝着远在南方的父王送信却迟迟没有回音,吴应熊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直到今日,这预感越发得强烈了!进了宫中更是感觉一路上无数的人仿佛都在盯着他看,只觉得脊背发凉,对于福全的劝酒,只勉强沾了沾嘴唇生怕着了道。
福全急了!要知道康熙可是许了他若是做成了这事就让他上战场!
可他越是急,那吴应熊偏偏越是觉得福全不怀好意,索性将酒杯搁在了桌上。
“裕亲王,微臣实在是不甚酒力……”
见状坐在一侧的常宁嘴角闪过一丝嘲笑,他端起酒杯笑眯眯的站起身,不管不顾的一把搂住吴应熊的肩膀大笑着:“——吴驸马,你不会连杯酒都喝不进去吧?”
福全和常宁的动作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坐在一块的康亲王杰书和安亲王岳乐更是冷笑数声,眼中明显地显露出鄙夷之色让吴应熊紧咬牙关。
他忍气吞声,刚想婉拒常宁的劝酒,可后头不知哪里飘来了一句。
“平西王倒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生出如此一孬种出来。”
吴应熊僵在原地,他手背上青筋暴凸,手掌握成拳头微微发颤,连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
他恼羞成怒的转身朝四周看去,可众人似乎都在说笑都在喝酒没有人朝他的方向投来关注的目光。
一团子怒火从心底深处逐渐燃烧起来,越发强烈了!这心头的怒火烧得吴应熊双眼血红——他就不信康熙胆敢当众鸩杀他!
怨愤的环视在场似笑非笑的众人,他将每张脸孔都烙印在自己的心头,以后必将眼前的耻辱全都取回来!吴应熊避开常宁递过来的酒杯,端起桌上自个儿的酒杯,仰脖子一倒!